青山村没人知道王小六要回来,也几乎没人关注他回不回来,因为村里人正陷入惊喜之中——养鸡场第一批的鸡卖掉,换成钱了。
钱不多,主要是当时大家担心不保准,比较保守,只养了一百只鸡,期间被黄皮子、长虫等祸害了二十多只,长成的才七十多。
又留了十几只已经开始下蛋的鸡做种,所以这次没挣多少钱,但意义不一样,这意味着只要把鸡养好了,以后每个月都有进项。
王家也没几个人担心,王小六在外面好不好,家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随着秋收结束,交完公粮后,农村基本就进入了清闲的猫冬阶段,而这个时候,正是农村的青年男女相亲、订婚、结婚的高峰期。
王家如今是青山村过得最好的人家了,特别是没结婚的王小四、王小五和王小六三兄弟,个个有工作。
虽然王小四只是村里的老师,按工分给工资,王小五只是临时工,不是铁饭碗,但比起村里其他人,条件可以说是拔尖的。
这在很多人眼里,属于香饽饽,乘龙快婿的存在。
秋收才结束的第三天,王家的家门差点被媒婆踩塌了,毫不夸张的说,一天至少三波上门说亲的。
杨爱娣挑花了眼,在每个人身上都找了这样或那样的缺点,认为根本配不上自己儿子。
在火车上,满怀激动心情的王小六,还不知道,也有人给他说亲了。
啥?王小六年纪小?
“不小了,今年先相看,明年十六就能结婚了。”媒人说的唾沫星子直飞,“老嫂子,早点结婚,以后小六有媳妇照顾,你就省心了。”
“再说,男孩子只有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才能懂事,才算是成人,”媒婆这张嘴可不是白给的。
杨爱娣不同意:“他两个哥哥还没定下,哪能先定下他的婚事?这可不行。”况且,女方不过是隔壁村村长家的姑娘,条件太差了。
媒婆见杨爱娣死活不吐口,只能无功而返。
前脚走了一个媒婆,后脚又进来一个,“天上喜鹊喳喳叫,好事要来到,老杨婆子,你家有好事了,我来讨杯水喝。”
杨爱娣脸上露出矜持的笑,心知又是一个给儿子介绍姑娘的,最近经历的太多,她已经能淡然面对。
媒婆把姑娘说的天上有地上无,而与此同时,王小四被胡巧玲堵在了路上。
胡巧玲实在受不住别人的指指点点,村里人被王有福警告后,确实收敛了不少,不当她们的面说叽叽歪歪的话了,可那种异样的眼神如影随形,还时不时发出怪异的笑声。
除了这些,村里的半大小伙子对她们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这些小伙子本来比较腼腆,以前看见自己会红着脸,羞涩的看着自己,大多不敢上前搭话。
如今却有好几个人死皮赖脸的往前凑,无论自己冷脸以对,还是冷言拒绝,都不好使,言语间多有轻薄之意。
首先这个事情,村里小年轻做的肯定不对,不过这些小伙子之所以黏着胡巧玲,跟她处理问题的方法,有很大的关系。
胡巧玲每次拒绝的都不坚决。
她所谓的冷脸和冷言,其实是边板着脸,边用娇滴滴的语气说:“哎呀,你太烦人了,不要再来找我,别人该咋看我呀?”
或者对给她干活或送食物的人说:“下次你别这样了,让人看见很不好啊,本来村里不少人就不待见我,要是看见你给我干活(或送食物),更该看不起我了。”
然后用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对方:“我该没办法在村里待了。”
就因为她这样的表现,所以好几个人都认为她心里喜欢自己,不过是要端着架子,叫自己去讨好她,于是更是穷追不舍。
跟她同样处境的贺敏,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她第一次遇见类似的情况时,当机立断严肃的表明:“你再来,我就要找村长给我做主。”
有人不信邪,认为她只是在摆谱,想要试试自己是否真心,自己只要拿出水磨功夫,早晚能把她拿下。
然后贺敏二话没说,找了王有福,话说的很明白,若是村里不能解决,她就往上找。
因为二流子的事件,王有福已经被上面批评了,若是贺敏往上反应,自己这个村长算是当到头了,所以王有福严厉的教训了那个小年轻以及对方的爸妈,警告他们,再不老实,就派他家干最累的活,却只给一半的工分。
这招杀鸡儆猴很管用,再也没有人往她身边凑,打她的主意了。
贺敏找村长时,叫胡巧玲一起,可惜胡巧玲犹犹豫豫:“这不好吧,他们也没坏心,这样太不近人情了,村里人该咋看咱们啊?会不会对咱们有意见?”
贺敏也不勉强她,自己找了村长。
“呜——呜——呜——”火车缓缓停下,换上旧衣服的王小六,哆哆嗦嗦的跳下车,急忙跑进候车室。
赶巧了,今天是井庆东在岗。
“哎呦,你这是又上哪儿出差了?我给你倒点热水暖和暖和。”井庆东拿起热水壶,王小六掏出自己的搪瓷杯。
王小六捧起搪瓷杯吹吹里面的水,轻轻喝了一口,长长的舒口气:“这温度可够低的,我才从上海回来,冷不丁的还挺不适应。”
他有意把话头引到上海,果然井庆东很感兴趣。“又去给咱们供销社交换货物吗?这次进了啥?上次那布我媳妇老稀罕了,可惜太少,这次要是还有,能不能给我多留点。”
“过几天还有一批布要过来,这次是冬天的料子,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你叫嫂子亲自过去选吧。”王小六进来时就看过,候车室只井庆东一个人,他就没藏着掖着,从挎包里掏出一条红纱巾,“井哥,我带回来几条纱巾,你给不给嫂子来一条。”
“上海货!”井庆东惊喜,用手摸了摸,“真软和啊,咋这么红?比咱们这边的好多了。”想到自家媳妇说起上海货时,眼睛里火辣辣的光,井庆东咬咬牙,“行,给你嫂子来一条。”
王小六竖起大拇指,“井哥对嫂子真好,是个爷们。”
他一条纱巾加了两块五毛钱,这个价格是良心价了,比当地的纱巾贵了不到一块,井庆东听了价格,马上掏出钱:“我要一条红色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小六觉得不那么冷了,就提出告辞。
离开候车室,他先去邮局找王小五。
王小五出去送信了,还没回来,王小六留了口信,让班上的同事转告王小五,晚上两人一起回家。
小跑着回了供销社,直接到前面问有没有棉花,他要做一身棉袄。
前面的售货员见到他,七嘴八舌打听云南之行,王小六见她们不忙,于是坐到椅子上,讲起云南的风景与一些习俗特色,引起阵阵惊呼。
讲了半个小时,他起身表示要向主任汇报,以后有机会再说。然后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想问问各位姐姐,我妈这个年纪,用啥颜色的纱巾比较好。”
从兜里掏出五六条纱巾,一瞬间,鹅黄、嫩粉、翠绿、湖蓝,撞进了众人的眼睛。
“天呀,好漂亮,好多颜色。”众人惊呼,忍不住拿在手里,往脖子上比划,“我的妈呀,这颜色也太嫩了。”
“你们看看,我用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我喜欢这条。”
“红色的,我就喜欢红的,你们都不许跟我抢。”
甚至有几个进来买东西的顾客,也加入其中:“给我来这条黄色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个颜色的黄,可真亮堂。”
王小六手里的纱巾,被众人一扫而空,王小六看着被硬塞进手里的钱,欲哭无泪:“各位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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