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可晴睁大了眼睛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老杜的时候,四周的气氛瞬间冷凝。
百夫长张口欲言,被老杜一个眼神扫过去立马噤声,天知道老杜那半瞎的眼是怎么来的威慑力。
两个推车被老杜一手一个推着回了后军的方向,可晴咬了咬下唇,还是跟了上去。
老杜说的对,最高将领的行踪,不是一个刚刚入伍的炊事兵可以打听的。
疏墨并不知道这一切,策马到了剑门关。
小疏稳稳当当的停在城楼之下,并不因战场的厮杀声呐喊声叫阵声和钟鼓声而有所急躁。稳如泰山的样子,颇有大将之风。
疏墨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迎接的士兵,大步踏上青石板筑就的楼梯,雷厉风行的上了剑阁。
箭雨密密麻麻不停的从城墙下被射上来,落到城墙上也失去了原有的力道,再加上挡板高高竖起,颍州军这边初期的损失并不大。
投石车推上到城下的时候显得非常的声势浩大,可偏偏剑门关前地形狭窄,又是借着山道重修的,高低起伏。投石车两台并排就已经行动受限,乾州军虽然准备充分,但是却似乎缺乏应有的耐心。
才一天一夜,攻势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凶猛狠厉,虽说是全军备战,但是真正参与到战斗的也只是前军的一半人马而已。
剑门关实在太窄了。
“我家王爷有请疏将军出来一见!”城下有人喊道。
“哪那么多废话?要打便打!”商定律少年情急,拉下一片挡板不假思索便回吼道。
“阁下何人?我军主帅要见的是疏将军!颍州军素来都这般欺上瞒下吗?”来人不客气的回话,堵得商定律面上一阵青白。
欺上瞒下大帽子对方扣的很轻巧,但是商定律确实是在众士兵面前“欺上”,倒也不是纯冤枉,商定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此时的疏墨已经上了剑阁,拍了拍商定律的肩膀,挥手让众人扯下了挡板,立到了女墙之后:“疏墨在此,李世子有何指教?”
对面的兵阵沉寂了片刻,有人从列阵中向前走了几步,一身铠甲稳稳的立在了千军万马之前。
此人张口,略显阴沉的男声打破了沉默:“疏将军果然是剑圣居传人,坐一方而知天下,佩服!在下李宏群,我父王身体不适,乾州军暂时由我代管。”
“李将军昨日子时前来,不言不语便发起进攻,今日再与本将交谈,不觉得晚吗?”疏墨扬声道,声音在剑门关两侧的山壁间回荡,两山便有了重重叠叠的回音:“不觉得晚了吗?觉得晚了吗?晚了吗?”
“久闻剑圣居贤名,剑圣前辈爱民如子呕心沥血的美名也早已流传多年。疏将军,久仰了。”
山壁之间也很公平的回荡着:“久仰了,久仰了,久仰了”这样的尾音。
“不敢当,久闻李将军孝悌美名,李老将军忠君爱国义薄云天的美名也早已流传多年。李将军,闻名不如见面!”
疏墨的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两山之间的回音也就有了浓浓的讽刺味道:“闻名不如见面,不如见面,不如见面……”
李宏群明知道疏墨话里的意思,却还是面色不改,颇有些自豪的说道:“疏将军过誉了。”
真真让人佩服此人心机和城府之深沉。
疏墨淡淡一笑,道:“李将军过谦了。不知李将军还有何话要说?”
不知怎地,疏墨语气谦和表情平淡,却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这话说的高傲盛气,大有“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凌人姿态。
“李某此番,想向疏将军借个道,前去帝都一探。”李宏群不恼不怒,用有商有量的口气说道。
“李将军言重了,本将又不是山匪强盗,借道一词如何得来?李将军若是想要到帝都向陛下见礼祈福,恭祝圣安,那本将自然大开剑门关,恭迎李将军进关。只是本将奉命镇守剑门关,李将军带了这许多兵士,恐怕剑门关万一有个闪失,本将便辜负了陛下重托。”
言下之意,借道可以,你一个人过来,我大开城门欢迎,你这一群人么,还是免了吧。
李宏群笑道:“久闻疏将军重义爱民,李某佩服。若我承诺不管多少人进京,都对剑门关秋毫无犯,只是借道,将军当如何?人生在世,识时务者为俊杰!”
疏墨冷笑:“李将军说笑了!此事不必再议!绝无转圜的余地!”
李宏群挥挥手,身后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机弩手便向内集中,向后略退,露出了之前被两边人群遮挡了的东西灵山,附近的树木都已经被砍伐,山壁之上坑坑洼洼的裸露了很多的石块。
李宏群笑道:“将军以为,投石机所投掷的石块从哪里而来?颍州人杰地灵,在下就地取材,再过几日,说不定就不用问将军借道了。将军还是再慎重考虑考虑吧!”
疏墨面上声色不动,挑眉道:“李将军这是要效法《列子》故事里的愚公移山了?灵山绵延八百里,不知道李将军准备掘到何年何月?!”
李宏群眼见谈判破裂,便不再伪装,嘲讽一笑:“疏将军这是下定决心,要用颍州百姓的生命,来给帝都做踏板了?看来疏将军,也并不像传闻中那样重情爱民!剑圣居?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李弘群此言,堪堪挑拨了疏墨和颍州军心!
疏墨奉帝都之命而来,却是在颍州守关。他之所以能收服颍州军心,也是因着所作所为皆是颍州民众所想所愿而已。
疏墨还未答话,却突然瞥到身边有箭矢破空而去,迎面射向李宏群。
李弘群不惊不怒,身边一直无声静立的侍从向前一步信手一抓,那箭矢便稳稳的停在了李弘群面前一指的地方。
李弘群冷冷一笑,扬高了声调,怒问:“疏将军这是恼羞成怒?本世子不过是借个道而已,不借便不借罢了,何苦取在下性命?!在下区区贱命一条,死了也倒不足惜,只是疏将军把我乾州威严置于何地?!”
疏墨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商定律,少年将军抓着弓箭无辜的回视,焦急道:“将军,若是他们真的将灵山挖开,那我颍州便门户大开了!即便挖不开,那石头在城下累积,早晚有一日他们都要登上城楼来的!此举狠辣,不可不防啊!”
疏墨不答话,只对城下的人道:“李将军这便要走了?疏墨恕不远送!”
那山壁之间回荡的声音,也显而易见的带着怒气:“恕不远送,不远送,远送,送……”
李弘群一声冷哼,甩袖而去。
箭雨和石块又一次纷至沓来,这一次,再不留情,凌厉万分,有人躲避不及便鲜血淋漓。
疏墨退后一步让守关士兵升起了挡板,有几只箭矢甚至都穿破了铁木挡板露出了箭簇,看着商定律皱眉道:“无视军纪,不尊上令,私自行动,杖五十!”
商定律不服,张口欲辩,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疏墨竟然眼神冷冽,目光如冰刀刺骨:“商少将,你是怕乾州军找不到进攻的借口,还是以为你箭法高妙,敌军统率就是个草包?乾州军之前一直保存实力,意在试探,你看不出来吗?”
商定律张口结舌,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弓箭,像是被烫到了手,慌忙扔在了地上。
疏墨怒道:“冷着干什么?还不去领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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