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往年凌岫生辰过后天气就慢慢变凉,但是今年天气热得漫长,又多穿了半个月的夏衣,天气终于变凉快。
冷饮铺子的生意渐渐淡起来,凌岫给他们奶茶方子,煮热奶茶。顺便把烧烤方法教给他们,在铺子后头有个院子,刚好可以做烧烤之类的。之后生意渐渐好起来,物料又不够。
他又专门找了在城北与最近的牧民交易的行商,请他牵线搭桥,确定了鲜奶以及牛羊肉供应。
陇州城北门出去往北一百三十里是交易小镇,继续往北偏东大约八十多里,是最近的附属部族,他们有牧场,放牧牛羊,与大延朝交易。
天气越来越冷了,刚入冬不久就下起雪来。
近几年来,陇州城的小孩子一到下雪天可开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街上有人买夹雪人的模具夹子,路上随处可见都是可爱的雪人,和孩子们。
今年初雪比往年大不少,几天就化完了。人们习以为常,以为又要开始晴天。
护城河浣衣的人们聊着家常,母亲招呼着孩子,水面映着阳光,一片波光粼粼。
但是天气晴了几日后又开始降温,夜里下起雨夹雪。
凌岫在梦中裹紧被子,皱紧眉头,仿佛做了噩梦。
第二天起来天空灰蒙蒙的,雪花依旧飘着。只一夜之间,雪就小腿深。
粗使的下人开始清扫积雪,把路道露出来。他抬头看看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大亮了。
这个天气让人心情压抑,好像沉甸甸的一样。
他到琼瑶院的时候,红绫正喊阮玉瑶起床。“小姐,该起了,已经快辰时末了。”
“可是天好黑呢,还没亮。”她睡意朦胧的声音嘀咕道。
凌岫走到床前,“玉瑶小姐,确实不早了,我都过来了,快起来我们去看看街上。”
“啊,阿岫,真的这么晚了,我睡糊涂了。”
听到他的声音,玉瑶确实清醒了,赶紧下床,让红绫伺候着洗漱妆扮。
凌岫从她打床帘就避开去了外间,长大了,他自动避嫌。
他推开窗,看这个玉树琼枝的院子,一片雪白。心想着今年冬天天气有点反常,希望别出意外才好。
“阿岫,你怎么了?”她已经收拾好了,走过来问道。
“今年的雪格外大些。”他摇摇头,呢喃着。
阮玉瑶穿着藕粉色立领对襟琵琶袖上袄,外罩厚实的白色方领半袖披袄,下着紫色织金团花马面裙。
凌岫点点头,很厚实,他走进去问红绫拿到白色围脖和红色斗篷,扭头喊她,“快过来,穿戴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凌岫自己也穿好差不多的衣物,比玉瑶素净一些。带好东西,往大门口走去。
阮玉瑶双手拢在暖手筒里,一点都不冷,慢慢走着。
道路还有些积水,雪停了,凌岫看看天色,心情并没有放松。
出府去没有坐马车,雪天路滑,怕出意外。
一行人慢慢散步,边走边看。大街路面官府安排人清理出过道来,有小孩子在夹雪人玩。
古色古香的楼阁亭台,街头铺面,覆盖了白雪,一时黑白分明,临街商铺门檐下挂着喜庆的红色灯笼。
街上偶有行人,脚步匆匆,欢喜的孩童打闹嬉戏。两个披着斗篷的豆蔻少女带着丫鬟渐行渐远。有人家屋顶飘出来的炊烟袅袅升腾,慢慢散去。
他们走了一炷香功夫,到了饮品铺子。倒是开了门,这会儿已经有奶茶香味儿。早上客人稀少,桌椅还空着不少。
店铺里的几个工作人员,都是凌岫见过的。看见两个东家,纷纷打招呼,他们点点头,摆摆手,让他们不用在意自去忙活。
上到包间坐下,掌柜的就来了,行礼道:“东家,今儿怎么来了?”
阮玉瑶摇摇头没说话,看向凌岫,掌柜的也跟着看向他。
“没出什么事吧?雪太大了,客人少些各种物料就少备些。”他开口问掌柜。
这掌柜是本地人,做掌柜很久了,比较有经验,他点点头回答,“物料是比之前备少些,别的没什么事儿,只今年这雪太大了,天真冷。”
“吴掌柜可知道往常有这么大雪吗?”凌岫若有所思。
“嘿,那可不,上回雪这么大还是十多年前了,听说闹白灾呢。”
凌岫不动声色,楼下伙计喊掌柜有事,他摆摆手让吴掌柜自去忙。
凌岫眉毛皱着更紧了,他有点不祥的预感,昨夜梦中浮沉,压抑,醒来却不知道梦见什么。
“阿岫,你在害怕白灾?”
“嗯。”凌岫点点头,他知道白灾就是雪灾。
天灾意味着人祸,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遭殃。
在铺子里简单用过早膳,凌岫想带着玉瑶去一趟慈善院,临走前特意告诉吴掌柜,如果有什么意外保全人命最重要,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到了慈善院,看着一切正常。
凌岫见过黄婆婆,告诉她如果有事可以去找饮品铺子找吴掌柜,就报他的名字,会有人帮忙的。
凌岫开店铺时给跛脚的周小柱接了店铺杯子贴标签的活,他正在烤着火盆干活。凌岫告诉他,有事就去将军府找他。
回到府里,天又下起雪来。
凌岫见兰草都被雪压没尖了,摇摇头,回到小书房,开始找一些关于雪灾的杂书来看。
断断续续下雪,连着五六天。这雪就没化过,又下了起来。
据说城西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危房被压垮了死了人,还有冻死的。
府城都有人死亡,更别说其他的更严重的地方。
半月冰雪凝冻以来,街头巷尾,总有一些小道消息传来。凌岫看这情况,确定今冬的雪灾很严重,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怎么样。
看书上记载,一般灾情因为信息传递延迟,知道时都太晚了,等官府运作一番在救灾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最愁人的是农户人家,越冬的小麦被冻死大半,耽误了耕作。
等到凌岫听说官府开始出面的时候又是一个休沐日后了,凌岫放下毛笔,看着窗外的雪还没化。
“马上就快腊八节了吧。”他轻叹一声,腊月更寒冷,这雪能停吗?
“是啊,过了腊八就是年,今年又快过完了。”阮玉瑶正看着书,轻轻翻了一页。
“希望今年顺利过年。”他收回视线。
“怎么天这么冷,铺子里生意更好了?”玉瑶不解地问。
“因为冬天都很闲,再说了,有钱人自己不出门让下人去买。”凌岫很懂那些吃货死宅的心思,“买的多,还可以送货上门。”
“阿岫,你真会做买卖。”
“我这就是小打小闹而已,算什么。”他摇摇头。
他空闲的时候,理理账本,发现自己的小店还挺盈利。
渐渐的有了些人气,二楼经常有学子和读书人,环境清新,安静又不贵。
受众挺广,慢慢的知道二楼好清静的读书人多,普通人就大多在一楼或者外带。
城里多了一处悠闲的去处,凌岫当时想店铺名称的时候,纠结了好久。
最后想着可以像书吧一样,就随意点,叫香茶坞。凌岫心内想着自己果然是个取名废。
多的时候一天几十两银子,少的时候十几两银子,一个月粗粗一算也有几百两。
这要得益于城里有钱人多,地段不错,餐品服务和环境好。总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香茶坞有靠山,不会动心思。
七月份上旬开的店铺,一直到现在生意兴隆。凌岫现在是个小富翁了,和阮玉瑶五五分成,那家伙不同意,“没有我,阿岫一样可以做到!”
最后拉扯一番,凌岫六,阮玉瑶四,终于同意了。
年前盘账他让阮玉瑶自己算,最后得出结论,“阿岫,小铺子现在好有钱。”她眼睛发亮,这都快抵得上她娘亲的一个铺子了。
“多少?”凌岫问她。
“一个月最少三百两,多的四五百两,现在一共大概五个月算,一共两千多两,成本呢?”
凌岫摇摇头,“成本已经扣除了。”
阮玉瑶张大眼睛,惊呆了,半年不到就这么多。她不是小时候那样不知分寸的人,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看凌岫跟金娃娃一样,满是惊讶。
“我这真的只是运气好,不需要额外打点花费罢了。跟江南世家相比算毛毛细雨。”可想而知,世家得有多富裕。
“真的,你多问问夫人就知道了,单看夫人的嫁妆就可见一斑。”
“那阿岫也很厉害了,我就做不到。”朝凌岫比大拇指。
“小姐,等我们以后做大生意,做到京都,做到外国去,然后办工坊,多招闲人,让大家都可以赚钱,有饭吃有衣穿。”凌岫开始忽悠人,专业画饼。
他想着,什么时候大延朝能把航船技术发展起来,去把玉米找回来。
他发现大延朝居然没有玉米,只有土豆和番薯,据说后两种是前朝开始在沿海一带种植的。
“嗯。”想着阿岫说的画面,太美好了,“那可太好了,我相信阿岫。”
凌岫想着这感觉跟传销似的。
他每年冬天都会捐一笔钱给慈善院,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些。
今年冬天更难熬,他多捐了一些银钱,多些取暖炭火。
店里也做了腊八粥,凌岫喊吴掌柜送了一些到慈善院去。
大街上年味儿越来越浓,家家户户开始备年货了。
凌岫闲着无聊开始学着跟林嬷嬷刻窗花,顺便拉着阮玉瑶一道。
别说他动手能力其实还行,就是有点费手。等二十八贴窗花那天,清理干净院子里里外外,换上他们做的新窗花,瞬间年味儿更足了。
除夕那日,琼瑶院一行人到正院伺候着,凌岫带着阮玉瑶一道把剩下的窗花都贴完了,还真别说,学的时候皱眉,现在那家伙可高兴了。
叉着腰欣赏自己的大作,很有成就感。
“现在知道过年自己动手更快乐吧!”凌岫拍拍她的肩头。
“阿岫,终于懂你说的成就感是什么了,我真厉害。”
凌岫心里逼逼,说你胖还喘气了,“呵呵,小姐,晚上放烟火去。”
“好”
然而凌岫他们并没有能如约放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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