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沈晚棠的年纪,应该也就在十四五岁左右,父亲说苏凛月是十五年前不知所踪,那么时间上是能对得上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记得大理寺关于自己遇刺这事的宗卷上写着,沈晚棠曾言她母亲是医女,因机缘之下看了母亲留下的医书,这才误打误撞地救了他。
宋珩眉头紧紧锁起。
若说长相只是巧合,他勉强能信,但时间和身份也高度重合,那便不得不让人起疑了。
但他为将多年,心思缜密惯了,在没有十足证据的情况下,不会如此草率地便下出结论,因而沉吟片刻,转身出了书房,唤来无为,沉声吩咐道:“速联系瑶光,让她去查查,通政使司副使沈立元的三女儿,生母是谁?入府前曾做过些什么?只要是能查到的消息,都报上来。”
无为听罢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
原因无他,只因瑶光是主子培养了多年,隐藏颇深的一个女暗卫,轻易不会联系,眼下吩咐瑶光去办事,这还是头一次。而且,要去办的还是如此这般和主子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小事。
不过,主子既然如此吩咐,定有他的道理。无为随即点了点头,应声领命离去。
……
镇国公府的灵堂里,宋珩吐出一口气,收回飘远的思绪,伸手抓了一把纸钱扔进火盆,起身准备往宫里报丁忧。
刚刚站起,只听门口礼官唱喏一声“通政使司副使沈大人携家眷行悼唁礼——”便见沈立元带着谢氏以及晚棠,出现在了门外,正往灵堂这边走来。
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宋珩止住离开的脚步,眯了眯眼,和宋澈一道转身往旁边走去,侍立在萧夫人身后,让出了祭拜的位置。
沈家本和镇国公府是话都难得说上一句,但因了晚棠救下宋珩的关系,倒是日渐亲近起来,眼下镇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沈立元和谢氏一刻也不耽搁,马不停蹄地便拉了晚棠赶过来吊唁,以表深切同哀之情。
行完跪拜之礼,谢氏立马上前,拉着萧夫人的手劝她节哀顺变,低声宽慰着,晚棠跟在谢氏身后,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听着。
方才走至萧夫人面前时,晚棠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宋澈身后的阮嘉慧,见她虽一身孝服,未施粉黛,但气色尚好,眉眼之间隐隐有着不同于少女的妩媚娇美,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一看便知阮嘉慧嫁人后的日子应当是滋润的。
阮嘉慧悄悄地向她眨了眨眼睛,晚棠抿唇,也微微点了点头,眼下不方便叙话,二人也只能如此神交了。
不过,让晚棠感到纳闷的是,自进了灵堂,她总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视线游走在她身上,之前她以为是阮嘉慧在看自己,但现下阮嘉慧已然低下了头,那种感觉却仍然存在。
她疑惑地转头,悄悄打量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人看她。
许是自己感觉出错了?
正当晚棠不解之时,只见宋珩抬步径直朝晚棠走来,微微颔首道:“沈姑娘可方便借一步说话?宋某有些关于秋狩之事,想向沈姑娘请教。”
晚棠听罢,下意识地看向谢氏,谢氏立马点头笑道:“去吧,好好回答宋将军的问题,不可隐瞒。”宋珩都开了口,谢氏根本没理由拒绝,也不敢拒绝。
宋珩拱手,朝谢氏说了句“多谢夫人”,转身便往灵堂外走去。晚棠朝谢氏和萧夫人福了福身,连忙跟上。
一路上,宋珩缄默不言,只大步向前走着,直到行至一处空旷无人处才停下,回身等着晚棠。
宋珩人高腿长,步子迈的大,晚棠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见他终于停下了在等自己,连忙加快了些脚步,片刻后在宋珩面前停下,缓了缓呼吸,微微喘着气道:“不知宋将军还有何想问的?我定知无不言。”
说罢直直看向宋珩,等着宋珩开口。
宋珩望着面前一张倾国倾城的娇颜,越看,越觉得和画中女子相似。虽说已吩咐瑶光去打听消息,但眼下既已碰见了她,自己问问也是无妨。
他握拳抵唇,轻咳了声,抬眸回望着晚棠,问道:“秋狩遇刺之事,目前一直没什么进展,我记得大理寺的宗卷上写着,沈姑娘是在令堂的医书上无意见到过此毒,这才救了我的性命,是以我想从医书上入手,看看是否能发现其他线索,不知可否请沈姑娘代劳转告令堂一声,宋某想借她的医书一用,请她行个方便?”
原来是这事。
晚棠听后微微一笑:“我阿娘已过世多年,医书是我在阿娘的遗物里翻出来的,宋将军若是想看此书,稍后我差人送过来便是。”
“令堂过世了?”宋珩微微挑了挑眉。
“是啊,我阿娘在我七岁那年便已离世了,将军觉得有何不对吗?”晚棠不解,为何在听见自己阿娘不在世上的消息时,宋珩似乎有些惊讶?
“无事,”宋珩面上神色再次归于平静,顿了片刻,终是开口直接问道,“恕宋某冒昧,不知令堂可是姓苏,名凛月?”说罢紧紧盯着晚棠,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这下轮到晚棠惊讶了。沈家入京并不久,宋珩怎知阿娘的姓名?莫说阿娘已离世多年,就算阿娘在世时,在江陵,也甚少有人认识阿娘。
晚棠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将军如何得知我娘的姓名?你认识我阿娘?”
宋珩见晚棠面上并无犹豫遮掩之色,只反问自己如何会知这些,当下便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她的娘亲就是父亲穷极一生魂牵梦萦之人。
远走江陵,又隐入他人后宅,难怪父亲寻了半辈子都未曾找到。不过,没想到的是,苏凛月早已先父亲离世,父亲临终前让自己善待苏凛月的殷殷嘱托,也只能落空了。
眼下,唯一不能确定的是,眼前这姑娘,到底是沈立元的女儿,还是父亲的骨血?
神思几经辗转,见晚棠仍睁着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宋珩垂了垂眸,只淡淡回道:“并不认识,只是有友人曾与我提起过,江陵以前有位极擅疑难之症的医女,名唤苏凛月,方才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便随口一问罢了,没想到果真是令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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