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见张良气鼓鼓地出来,道:“韩非公子不愿跟旧贵彻底闹翻,子房是否心中不服。”
张良不言,公主凑过来道:“子房,今夜我们去市丘君府上瞧瞧可好,此事若真是市丘君所为,我们便杀了市丘君给韩非公子出气。”
张良本是个儒生,虽为韩非打抱不平,最多也就是想动用司寇府的力量去找出凶手,从未想过就此杀上门去,听得公主所言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若是如此行事,必然给韩兄带来麻烦。公主若是能帮忙找到证据倒是不错,万万不可随便杀人。”
小姑娘道:“子房智计百出,这韩王的心意你却并不了解。”
“哦?姑娘此言何意?”
小姑娘道:“你说韩王知不知道是何人算计韩非公子?”
“我想大概是知道的。”
“那韩王是否希望韩非公子把幕后之人抓出来审讯?”
张良思索半晌道:“如今新郑人心不稳,大王不欲国中之人内讧,因此也并不愿意韩非公子抓住幕后之人。”
小姑娘道:“我却不这么看,今夜我们就去杀了那市丘君,明日朝堂之上必有一番奇景,子房可愿与我等同往?”
张良是个儒生,虽练得了不错的剑术,夜晚到别人家里去行刺这等事,想都未曾想过,一时犹豫不决。
公主凑过来道:“子房说什么为韩非公子打抱不平,都是骗人的鬼话。一旦要你出力,如此犹犹豫豫,胆小如鼠,毫无用处。你不去便罢了,我们自去。”言毕拉了小姑娘和李左车便走。
张良虽然智计无双,到底还是个少年,哪里经得起公主如此激他,一时梗着脖子道:“谁胆小了,去就去!”说完了就要往门外走。
公主见一个翩翩佳公子被自己一激就要去做那梁上君子,心中大喜,找了套李左车的夜行服给张良。
市丘君府中正在举行宴会,有山阳君、城阳君和十余个公子参与,正在讨论刺杀韩非失败之事。
市丘君喝了一爵酒道:“今日虽没能杀了韩非,也算是给他一个警告,我市丘君的地,岂是那么容易拿走的。”
众人尽皆举爵共饮庆祝市丘君大仇得报,如今那韩非受伤,最好几个月都不能上朝了,大家也轻松些。
城阳君道:“好容易抓住韩腾不在韩非身边的机会,没能杀了他,真是憾事。市丘君可认得今日出手那三个人,想不到韩非手下除了韩腾还有如此高手。”
市丘君道:“昨日我去寻韩非催问他给我寻狗之事,那三人倒是在席上见过,韩非也曾介绍过,有一人是赵国武安君之孙李左车,另外两人也从未听过,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想不到这三人如此厉害,坏了我的好事。”
山阳君封地也被削减了大半,如今做事谨小慎微,生怕被韩非抓住把柄褫夺了自己的爵位,小心翼翼道:“市丘君也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大王甚爱韩非之才,若是真杀了他,只怕大王那里也不好交代,有这三人出来也好,给了韩非一个大大的教训,大王也不会追究。”
市丘君大大鄙视山阳君,认为这等胆小怕事之人最是无用。只是山阳君能在韩王面前说上话,所以每次商量事还带上他,也算是给自己增加一些筹码。
“哼,韩非那小子想要土地,不从秦人那里去夺,专瞄在我们身上,实在无理之极。昨日若不是大王阻止,韩非连我们的奴隶都要夺了去,长此下去,韩国哪里还有我等立身之地。”
“韩非执掌司寇府,居然自己也遇刺了,明日早朝向大王状告韩非捕盗不利,看大王如何处置?”
这些人共谋刺杀韩非非止一次,韩非是个君子,没有证据也不派人来探查,是以这些人就在厅堂中肆无忌惮讨论刺杀韩非之事。
......
张良和小姑娘等人趴在市丘君厅堂对面的瓦面上,张良还是第一次穿了夜行服趴在别人家的屋瓦上,心中十分紧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直跳,好像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根本听不到厅堂里在说什么。
李左车伏在张良身边,把厅堂中的对话一一说给张良听,张良听得那些刺客果然是市丘君派出去的,不由大怒,脚一蹬差点踢掉了几片屋瓦,幸得李左车脚一勾才把松动的屋瓦稳住了,不至于发出声音。
张良低声道:“如今我们距离厅堂如此远,如何杀了这贼子?”
公主道:“我们冲进去不就得了,子房当先,我们跟随你杀进去。”
张良听了直摆手道:“哪能如此,厅中有十几位公子,还有两位封君,怎能当他们的面杀人。”
公主讥笑道:“就知道你胆小。”
张良待要反驳,公主从一个皮囊中取出一支小弩来,装上一支弩箭,向着厅堂瞄准。张良见那只小弩居然是折叠的,收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根二尺长的扁平方木,拉开了弩臂足有五尺,一看就知射程极远,又便携,十分难得。
公主扫了众人一眼,示意众人自己出手之后就撤退,然后瞄准市丘君发射。
市丘君正在大言不惭,哪料一支弩箭射来,正中前心,啊呀一声往后就倒,厅中一时大乱。
四人转身跳下瓦面,往后就走。忽听得身后破风之声响起,一人如飞似电追来。小姑娘听那风声甚急,知道来人武艺高强,一时难以摆脱,若是在城中动手只怕给韩非带来麻烦,便带着众人一起往城外而走。张良剑术不错,轻身功夫太差,行了两步被李左车一伸手夹在腋下,如飞而走。
后面那个人影也看见李左车把张良夹在腋下,大感奇怪,这些人来行刺,居然还带了一个几乎不会轻功的人在身边,这念头在脑中一闪,依然如飞似电追来。
新郑虽大,哪里经得住这些人一顿飞奔,不过两刻钟一前一后两拨人马就越墙冲出新郑城外,又跑了十里地,小姑娘停在当道等候。
张良被李左车夹在腋下奔跑了两刻钟,颠三倒四的脑袋都快晕了,李左车放下来之时张良扶着路边大树差点呕出来,心中大是惭愧。
后面那人见前面的人影不再逃,也放慢脚步一点点逼近。
此时虽是深夜,月光十分明亮,小姑娘看来人身高七尺五寸,一身黑衣,看轮廓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小姑娘正要拔剑上前动手,公主抽出弯刀来当先向前杀去,那人也拔出长剑迎上来。
小姑娘仔细观察,那人剑法十分精熟,已近于道,是个难得的高手,小姑娘所遇之人,只有剑圣盖聂的剑法在此人之上,不由大是惊奇。想到剑圣盖聂,不由想起李斯曾说过黑衣卫校尉便是剑圣盖聂首徒,再仔细瞧瞧那人身形果然与当日在临邛县丞府中所见那杀人之人轮廓十分相似。
此时公主已经有些抵敌不住,公主的武艺自然是算好的,只是并未进入一流高手之列,难敌黑衣卫校尉。
李左车见公主渐渐落了下风,拔剑向前与公主双战,小姑娘心知此人并未尽全力,便是加上李左车也是难敌,只是她想多看看此人武艺,因此并未阻止。
果然那人剑法十分了得,李左车加入战团之后那人长剑一震,加了一分力道,力敌二人丝毫不落下风。战了一刻,公主和李左车浑身是汗,渐渐落入下风,那人一招一式十分沉稳,显见依旧未尽全力。
此时张良已经回过神来,见公主和李左车二人都不是那人对手,拔剑上前,三人联手对敌。张良轻功虽不佳,剑术十分了得,张良的剑法看起来中规中矩,不偏不倚,偏偏威力极大,比之李左车也不遑多让。
张良一加入战团,形势立即扭转,公主和张良正面强攻,李左车剑术轻灵,伺机而动,立即稳住局面。
那人见又来一人,打点精神认真对敌,四人战了半个时辰,未分胜负,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小姑娘叫道:“那个黑衣卫校尉,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闻言一怔,招式慢了一步,被公主近身一刀砍来,闹了个手忙脚乱,李左车和张良赶紧跟进进击,那人冷汗都冒出来,连用绝招才逐步摆脱被动局面。
小姑娘又叫道:“你不说我就要刺你左肋了。”
那人心中亡魂大冒,他的招式自己当然最清楚不过,刚刚这招他练得十分精熟,有一点点小破绽便在左肋。公主素服小姑娘,此时正在那人左侧,听了小姑娘之言不假思索以刀做剑直刺那人左肋。
那人连忙往后急退,被李左车和张良前后夹击,又闹了个手忙脚乱,哪里有闲暇去回答小姑娘的问题,又过了半晌堪堪稳住阵脚。
小姑娘又叫道:“你再不说我就刺你右肩了。”
公主如闻天籁,又拿刀去刺那人右肩。
那人再也不能躲闪,被公主一刀刺中右肩,幸得对战经验丰富,关键时刻一沉肩,只是伤了点外皮。李左车和张良可不管那么多,依旧仗剑逼来。
那人躲闪得两下,实在遮挡不住,张口大叫道:“司马姑娘饶命,我认输了,快让他们停手。”
三人听得他叫出了小姑娘的名字,想必是熟人,都停下手了,那人驻了剑在弯下腰使劲儿喘气。
小姑娘步过去道:“你倒是有些道行,居然认得我。”
那人略略平复了,收剑入鞘道:“前几日我见了师尊,他说我的武艺已经少有敌手,只是在司马姑娘面前必然犹如孩童一般,我心中有几分不服。刚才见姑娘每出言必是我的破绽,方知师尊所言不虚。”
小姑娘道:“你果然是剑圣的弟子,你这等身手除了你师尊之外,我从所未见,也是十分厉害的。”
此时那人喘息已定,向着小姑娘拱手抱拳道:“在下黑衣卫校尉赢去疾见过司马姑娘。”
张良从未听说过什么黑衣卫校尉,听他说自己叫赢去疾,知道必然是秦人,心中十分愤怒,想不到今夜那般旧贵族当中,居然有人勾结秦人。
小姑娘道:“你也不必客气,所有人都叫我小姑娘,以后你也这么叫吧。”
赢去疾应诺。
“你既是嬴姓,想必是秦国宗室,怪不得黑衣卫只有秦王能调动,原来校尉也是宗室中人,你到韩国来,不会是寻我老爹吧?”
“姑娘所言不差,在下出身大秦宗室,自小在剑圣身边学剑,十年前才回到宫中担任黑衣卫校尉。
大王闻听吕相动用秦宫侍卫对先生无理,十分震怒。只是此时大王尚未亲政,也不能替先生出气,特遣我来向先生解释此事,顺便保护先生。如今看来,小姑娘身手如此高强,保护先生之事倒是不用大王操心了。”
“我早就猜到此事必是吕不韦所为了,秦王居然派你数千里而来,我们也足感盛情,你回去告诉秦王我们十分承他的情,不过我们自由惯了,以后也不用派人跟着我们,若是有事,可以到雁门关传信,我们自然能知道。”
赢去疾千里寻司马青史而来,只是中途遇有事务耽搁了,直到今日才追到新郑。秦国在各国收买了许多内应,今日市丘君宾客之中便有秦国的内应,黑衣卫也负责秦国的情报工作,是以到了新郑先寻内应了解新郑近日形势,恰逢小姑娘等人刺杀市丘君。赢去疾巴不得韩国内乱,是以追出来看刺客是何人,若是市丘君等人的对头,自己抓了回去,一方面可以示好旧贵族派系,另一方面又能使韩国内斗。想不到自己追出来碰上了硬茬子,若不是叫出小姑娘名姓只怕连自己也要折在此处。
赢去疾见小姑娘在此,自然也不可能带什么人回去了,交代了秦王的话,告辞而去。
今夜张良算是大开眼界,想不到小姑娘娇娇弱弱的,居然把秦国黑衣卫校尉吓得大叫饶命。
张良虽从未听说过黑衣卫,也知道能替秦王传话的,岂能是普通人,尤其是这黑衣卫如此神秘,实力必然比秦国明面上的势力要强大。又听说吕不韦居然遣了秦宫侍卫追杀小姑娘等人,小姑娘等人不但全身而退,秦王为此还专门跑来道歉,这小姑娘和司马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张良性格沉稳,今夜所见之事太过离奇,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拉了李左车问这问那。
李左车与张良相识不过几日,对张良的智计见识十分佩服,关键先生对张良十分尊重,自然知无不言,尚未进城张良就成了小姑娘的小迷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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