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庭相想的事儿多,但睡得还挺熟,一觉到第二天中午,午饭还是施嘉敏帮着点的。
一碗面条,几片薄薄的牛肉,看着挺有食欲的,但陶庭相不太吃得下。
“现在大概是个什么情况?”陶庭相揉了揉眼睛,开口问道。
“网还连不上,但下通知说下午就连上了,应该不能是忽悠人的,不然,不用等咱闹,网友就先意识到不对劲了。”施嘉敏说道。
“以及,我打听了一圈,几大国外品牌对这次游轮之旅出席的明星提出了联名起诉,告的是违规使用珠宝首饰,以及侵权。”施嘉敏说道。
“侵啥权?这还整挺复杂?”陶庭相有点头大。
“法律问题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你可以理解为一场蓄意的陷害与刁难,利用不知情的幌子,掀起的一场对弈。”施嘉敏的眼神毒辣且准确。
陶庭相知道这位曾经《金融一线报》的责编有更深刻的见解,连忙做侧耳倾听状。
“先来捋一下事情的经过,即船上的所有明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穿了品牌礼服,而后在场娱记在广播的误导下标注了礼服首饰的品牌——其实这影响反而不大,因为这个局,一开始也不是针对你们娱记的。”施嘉敏开口道。
“分析先一缓,先说一下我可能面临什么样的境地?”陶庭相问道。
“不会太糟糕,你几乎可以说是全场犯错最少的了,拍下的照片少,影响范围也很有限,如果要在全场挑一个无罪者,那一定是你。”施嘉敏说道。
“听上去像是安慰,我轻松不下来,”陶庭相说道,“你继续,顺着你的思路分析。”
“已经说完了,这是个针对大陆明星的局,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穿上礼服,而后再反将一军,骂其侵权,鼓吹一波品牌效应,咱们娱记作为其中消息的扩大者,受牵连也是顺便的,对方针对的是穿衣的明星。”施嘉敏说道。
“那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陶庭相真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事儿。
“这个局的目的应该是知名度,赔钱反而是次要的,这段时间的网络环境绝对安宁不了,类似的事情还有的吵,那几个品牌应该会在公众的视野中蹦跶一段时间。”施嘉敏说道。
“大概能想象到。”陶庭相微微点头。
而之后的结果,会有,但不会不可承受,也大概就是赔钱了事,若是难办点,挨个明星经纪人工作室讨债,或者利落点,直接追究游轮之旅主办方的责任,一刀赔一笔大的。
陶庭相终于冷静下来,人家神仙斗法,她只是一个受牵连的小虾米,搅弄风云者是想以明星们为棋子搞事情,小娱记只是他们顺手用着的棋子,说破了天也就是赔钱的事儿。
挨着追究个人工作室的可能性都不大,大概率是平台出面,陶庭相自己不用面对太多……
她还没有面对这一切的权力。
承担责任,也是一种权力。
认识到这一点,陶庭相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像是小小的蝼蚁忽然意识到大象的存在,那是她踮脚仰望的存在,现在的小娱记,连让人家算计的资格都没有。
手中的牛肉面已经放凉了,陶庭相看了一眼,还是吃了几口。
再没心情,饭还是要吃的。
“两位美女,门口捡到一封信,出来交流一下吧。”朝哥敲了敲门。
陶庭相起床了,三人在客厅处商量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一张打印的纸,叮嘱他们不要乱说,懂得分寸。
“不用他们叮嘱,也没人敢在镜头前说些什么,”陶庭相叹了口气,“只是有意无意间透漏出的不安,怕是很难掩藏。”
“放宽心,这一同算计,也不过谋利,应该不会拿船上人的安全开什么玩笑。”王朝安慰道。
道理谁都懂,只是那种阴霾笼罩在头顶的感觉,也很难让人轻松起来。
“尽可能回避相关话题吧,”施佩玲说道,“虽然可能没用,但我还会尽我所能地打听一下,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情况。”
连社恐嘉敏姐都站出来了,这情况确实不乐观。
“信号恢复了。”王朝说道。
“太好了,”陶庭相露出微笑,“怎么说,感觉有网就安心不少。”
陶庭相翻开手机,看网上消息,有关游轮旅行的话题讨论终止于“品牌侵权”问题,之后的断网一个字都没有。
现在的网友还是有眼睛的,前期娱记兵荒马乱地问品牌,连品牌是什么都不清楚,转头品牌开始告侵权,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个局。
但即使知道是个局,这侵权一事也是事实,之后还有的掰扯。
陶庭相心中有愁,推门而出,同事也差不多,打扮得小巧可爱的果果最藏不住事儿,一直在问母亲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果妈明显也烦着,只是在公共空间,谁知道谁有没有佩戴摄像头,对外立“温柔可亲好妈妈”人设的她不便发火,只能一遍遍地让女孩安静。
陶庭相慢悠悠地转过眼神,跟果妈念叨一句:“这孩子到底十四了,这么任性可不行。”
果妈正被女儿烦着,又不能向女儿发火,陶庭相这一开口,立马成了她的靶子。
果妈嚷嚷起来:“你还管着我教孩子了,你对小孩子有没有点同理心?”
“那你当我没说吧,”陶庭相笑了一下,“只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懂点事儿了。”
“我们家孩子,用不着你来教。”果妈对陶庭相说道。
两个人的争执不大不小,路过的人淡淡看了两眼,没说话。
愁云盘旋在每个人心头。
因着上午的断网,今天的大部分活动被取消,陶庭相能感觉到自己的工作状态一般,硬要直播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便也不勉强自己,在一处靠窗的地方坐下,享受着温和的海风,刷刷新闻。
相较于品牌侵权事件,陶庭相想要表现出的“好姐妹感”热度被压下去不少,但还有小范围的讨论,甚至弄出了她和杨绮雯的CP超话。
磕CP是人之常情,规模不大,陶庭相也懒得管。
王朝和施嘉敏都不在她身边,真的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属于一个人的空间了,当了老板之后好像连假期都没有,时不时冒出些个兵荒马乱的事情,真闹挺。
“谁能想到,我有一天会在热搜上看工作,还知道了很多热搜之外的消息,这人生的际遇,有时就是这么机缘巧合。”陶庭相念叨着。
六个流量方面的娱记,各自占了一个词条,陶庭相的是“这对姐妹好有爱”,姜永豪的是“烦死了,要不干脆一删了之”,果妈两人的是“果果参加成人聚会,女儿打了”,赵焱之的是“女生是怎么把大牌都记住的”,吴妍在“不错,就这样记笔记”。
情绪贯穿喜怒哀乐,还成打包成了一团,让人们捧腹不已。
却有格外特别的,是虞轲,接连三条热搜,都类似于“这是我虞姐的强项”。
一时的辨认失利并没有让虞轲灰心,她本就是美妆博主出身,对奢侈品牌极为了解,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会错过热度,看热搜词条的架势,那是要卖货。
这件事情人还都心里没底,虞轲却偏偏往上凑,她对奢侈品行业很有涉猎,认不全所有的首饰,但也能对大概的情况说个头头是道,现在的情况下,直接开麦,在官方结果还没出来的情况下,断言了是明星的过错,应该给品牌方赔偿。
“她作死吧,”陶庭相低声念叨了一句,“游轮之旅是旗素平台推出的,她作为平台娱记,在真相未明前站了对家,脑子不好吧?”
事关利益的事情,不是说两句话的事儿,对于非公众人物的管理者来说,你当街扇他巴掌,他未必生气,你要是动他的利益,那就死定了。
陶庭相知道,她年纪轻,可以说两句没那么谦卑的话,对人对事儿有那么点眼高于顶的意思,但她绝对不可能犯原则性错误,即伤害平台的利益,尤其是在真相不明的情况下。
虞轲这样跳出来支持品牌,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陶庭相正看着手机,身旁传来一个女声:“这里有人吗?”
“没有。”陶庭相顺口回答,而后,她感觉这个声音很耳熟。
回头一看,陶庭相有些惊讶:“郁影后?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位置挺偏的,靠近安排给娱记的房间,属于最角落的休息室,这时候都没什么人,郁喜珍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我约了人见面,早到了一会儿,聊聊吗?”郁喜珍开口说道。
能约在这个地方,陶庭相猜郁喜珍约的人应该是余桔。
“好啊,郁影后,您坐。”陶庭相立马起身坐直。
郁喜珍确实不年轻了,媒体夸得再花样百出,她现实中也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了,时光没有对她宽容太多,一样在她的眼角刻下皱纹。
“几大品牌联合起诉,这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钱倒是次要的,关键是给舆论一个说法。”郁喜珍直接开口道。
陶庭相一愣,猜想是不是明星推举郁喜珍来当这个头,面对这些事情。
“我觉得实话实说没问题吧,”陶庭相斟酌着说道,“之前确实没人知道这是谁家的牌子,之后也第一时间标明了,对吧?”
郁喜珍的神色依然沉重,眺望着远方。
碰上【娱记小陶】在这里,对于郁喜珍来说纯属巧合,她对这个小姑娘很有印象,和她唠两句嗑,也没觉得她能给自己什么好主意。
陶庭相察觉到郁喜珍的心情不太好,觉得她现在需要安慰,回忆了一下嘉敏姐安慰她的话,开口道:“其实这事情和明星的关系也不大吧,品牌要告也是告组织一切的主办方,也就是旗素平台,咱安心就好。”
作为旗素平台主办方负责人的郁喜珍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愁了。
两个人之间安静下来。
跟年长的前辈相处自带压力,陶庭相觉得自己应该找点话题,说些什么,整理了一下舌头,找话题说道:“也是这些牌子太欺负人了,东西设计的也没多好看,就因着一个LOGO,卖出成百上千倍的溢价,太坑爹了。”
郁喜珍被品牌告了,现在需要一点情绪上的输出,附和了陶庭相的话:“确实,质量还不如义乌小商品的东西,也好意思摆在货架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郁影后应该是某品牌的代言人吧。”陶庭相没想到郁喜珍能附和。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郁喜珍说道,“我需要赚代言费,但不代表我喜欢他们宣传的消费主义,我一向认为这些东西害人不浅。”
陶庭相露出思索的神情,她一直以为娱乐圈的女星背名牌包穿高定礼服,是因为喜欢呢。
“怎么?”郁喜珍看向陶庭相。
“郁影后说得很有道理,内心富足的人是不需要外物填满自身的。”陶庭相点头道。
“很高兴你有这样的觉悟。”郁喜珍点头道。
“我记得奢侈品起源于质量,却不想成就于牌子,质量倒成了其次的了,”陶庭相说起来,“现在那裙子,如果不告诉我们是哪个牌子的,看上去是真差不多,没有LOGO就没什么特别之处。”
“是啊,现在已经是人们追求虚荣的一个符号了,真论质量,都未必比得上奶茶打包袋。”郁喜珍说道。
和郁喜珍聊上天了,陶庭相微笑起来,继续东拉西扯:“而且这些牌子彼此之间也不好区分,如果没有网上搜同款,还真不好确定哪个是什么牌子,有时候感觉他们故意设计丑东西,不是为了给消费者看,而是为了和别人家的区分开来。”
这成功地把郁喜珍逗笑了:“确实有这种感觉,毕竟向‘美’的竞争已经到头了,之后只能是对差异的追求了。”
“等一下,你说不打标签,这些衣服跟路边买的其实没有太大差别……”郁喜珍突然想到什么。
“嗯?”陶庭相看着郁喜珍忽然严肃起来的表情。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们说那些衣服是大牌的,就一定是大牌的吗?就不能是地摊货吗?”郁喜珍一拍手。
“啥?”陶庭相顿了顿,似乎瞬间有了思路,“您是说,抵死不认?”
“那送来的衣服上没有LOGO,他们怎么证明这是他们的衣服,几大品牌告我们侵权之前,得先确定我们真的侵权了呀。”郁喜珍找到了思路。
陶庭相迅速接上了她的思路:“您是说,抵死不认东西,把举证的需要抛回去。”
“真是个好主意,是他们先耍无赖不印LOGO的,不印怎么证明东西是他们的,现在的各种礼服款式又都大差不差,‘相似’这种设计在服装领域告不赢侵权官司。”郁喜珍一拍手。
这思路一通,两个人同时愣了,郁喜珍差点没喜极而泣。
不是多难的道理,事后诸葛亮看来,简直是摆在面前的答案,只有经历过这个思考过程的人,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困难的过程。
“现在人们认为这些服装是大牌,完全是由于娱记和网友的标识所致的,没有任何官方途径承认,只要一致否认,说不知道,此劫可顺利度过。”郁喜珍说道。
这个“不知道这是大牌服装”和之前的“不知道这是大牌服装”完全不一样,前者需要举证自己的不知情,后者则需要别人来证明这是他们的东西。
“立刻、马上,把所有的收拾礼服集中处理,统一销毁,销毁不了就扔大海里去。”郁喜珍瞬间有了决断。
“还有相关的视频,官方人员承认那是大牌东西的相关视频。”陶庭相接话道。
想到这一点,郁喜珍露出懊恼的神情,继而把目光转向陶庭相:“之前我没反应过来,说错话了——现在我需要你完成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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