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流辉阁,沈君辰把这件事告诉木峰后,木峰捏着那张绢看了许久,半天没说话。
“是属下的疏忽,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发现夫人的死另有隐情。”木峰脸色愧疚道。
“我娘留下的商铺全靠木叔你打理,又哪里能什么事都兼顾到,更何况他们趁人不备,谁能察觉。”沈君辰道,“我记不大清楚当年的事了,木叔可对当年我娘生病前后的事有印象?”
“我记得夫人是在年后赏春宴上着凉的,当时只是小风寒,没有太在意,请了大夫来看过后就喝药,小十天后也确实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没多久我就听说夫人和大老爷吵了一架,夫妻俩闹的有点僵,具体是什么事也没传出来,夫人和大老爷都没往外提。只是夫人却又病了,夜里着了凉,第二天就有些咳嗽。”
“这次有些严重,不敢掉以轻心,很快找了大夫来看。大夫给诊脉开药,夫人吃了后却没有像上次那么快痊愈了,大夫说是夫人上一次刚生完病身体还虚弱,所以这一次来势较汹的病没那么快好,大家也就紧着夫人些,希望她能好的快一些。但也许是夫人心里装着事,那段时间又一直和大老爷冷战,身体一直没见好全,总是反复,前后拖了有一个多月了,大夫的药都换了好几次。后来一段时间她老是抱着你说话,也许是因为有公子您陪着,夫人渐渐的好了很多。我们都挺高兴的,但是很快我们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说到这,木峰有些不太好说出口的看着沈君辰。
沈君辰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没什么好避讳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用不着替沈雨堂遮羞。”
木峰叹了口气,继续道:“大老爷和柳氏的事被人知道了,私下里传得非常厉害,我们也听到了,但不敢跟夫人说。沈家和柳家想压,但这种事哪里压的住别人的嘴,特别是妇人,传得很快,没多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最后也传进了夫人耳中。”
“那是夫人和大老爷吵得最厉害的一次,闹得非常僵,本来他们住一个院子,最后大老爷被赶了出来,夫妻俩再没有住一起过。也是那次,夫人的身体刚有起色,又再次病倒了,连烧了好几天,病得都说胡话了,大夫都驻扎在院中不敢离开。就是那场大病伤了根本,夫人之后一直卧病在床,咳嗽越来越厉害,大夫换了几次药都不管用,那次大夫就说夫人已经有转肺炎的情况,严重下次会危及性命。似乎就验证了大夫的话,那之后夫人越病越重,拖了两个月后就去了。当时因为有大夫的话有言在先,大家都没觉得其中有不对,现在想来是我们太愚蠢了。”
“大夫也没发现?当时是哪个大夫。”司夜问。
“那大夫换了两个,给我们警告的是第一个大夫,后来夫人病的更重他就被请走了,换了一个从东华府请来的名医。”木峰说道。
“按照时间,他们下毒应当是在换了大夫后。谁提议换的?又是谁提议请这个大夫的?”司夜道。
沈君辰脸色变了,看向木峰。
木峰摇头苦笑:“这个我不知情,我在外头看店,又不是真的沈家下人,很多东西是参与不了的。”
沈君辰想了下,将外头的沈忠喊进来,问他:“你还记得当年给我娘看病的那个东华府来的大夫是谁请的吗,谁提议请他的?”
沈忠不明白沈君辰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立刻回想了下道:“是太夫人提议的。”
“确定是韦氏提出来的?”沈君辰面色一沉,问道。
沈忠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很肯定道:“确定是她,那天夫人咳出了血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太夫人将那个大夫怒骂了一顿将他赶走了,然后对太爷提议去请东华府一个有名的名医过来。我当时跟在奶娘身边照顾你,就在场亲耳听到的。”
“这么看来是太夫人做的?”木峰道。
“但那封信的笔迹不是韦氏的。”沈君辰道。
“同谋?”司夜道。
“如果韦氏是同谋,那事情又复杂了。”木峰叹口气道。
“怎么说。”司夜问。
“韦氏以前和现在不一样,她对夫人和大公子很好。夫人和大老爷的婚事就是她一力促成的,等夫人嫁到沈府后,她和沈太爷都对夫人很不错,特别是大公子出生后,她不仅将内宅打理权放在夫人手上,还允许夫人独自打理自己的嫁妆,并保证沈家不插手。当时,夫人在沈家过得还是很省心的。后来沈雨堂闹出与人勾搭的丑事,韦氏愤怒的把沈雨堂关进祠堂跪了三天,出来时人都虚脱了、脚也好长一段时间直不起来。对那柳氏,她也放话说绝不会让这样的人进沈家门,妾都不给她做。我这话不是为她开脱,而是当年的韦氏算是个好婆婆,也是她的做法多少慰藉了病中的夫人。所以,我实在想不到她那个时候就想要害死夫人。”木峰说道。
“你怎么看。”司夜问沈君辰。
“木叔没说错,当年的韦氏确实对我母亲很好,也很疼我,我母亲病中是她照看的我,甚至是我母亲去世后那两年,也是她将我带在身边养着。”沈君辰道。
“那为什么她后来这么厌恶你。”司夜很不解。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阵子她突然不和沈雨堂吵了,也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就对我冷落了很多,看我的眼神也很古怪,好像很忌惮我。没几天就把我送回了晨辉院,交给下人看,和我彻底疏远了。等柳氏的儿女长大些了,会撒娇了,韦氏就彻底偏向了他们,对我只有冷嘲热讽和刁难。”沈君辰道。
“如果韦氏曾经是那样的人,那她态度突然变化就更能说明问题。”司夜道。
沈君辰冷着脸,以前他不觉得,现在将旧事仔细回想起来,似乎都不简单。在现在这件事上,韦氏就绝对知道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确定了要查的人和要查的方向,三人又商议了细节的事宜,然后沈君辰才和司夜离开流辉阁。
沈君辰出了流辉阁后就一直很沉默,司夜陪着他走了一段路后说道:“去别处转转再回沈家。”
“好。”沈君辰只当他是想多看看,点头后就带着司夜拐进另一条热闹的街道。
司夜却伸手拉着他,带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去。沈君辰被他拉的一愣,跟着他往别处走,道:“去哪?”
司夜将他带他没人的地方,伸手揽住他的腰,飞跃而上,连着在屋顶上几个跳跃,上了南阳城最高的建筑一座塔楼的顶端。
沈君辰站稳后忍不住扫了一眼周围,眼里有些惊讶,“我还从没在这里看过整个南阳城。”
南阳城很繁华,城池很大,宽阔的视野好像见不到城池的边缘。此时正是太阳西下时,这漫天彩霞的美景看得沈君辰忍不住小心的坐了下来。
司夜就负手而立在这最顶端,银白面具之下的双眼看不出深浅,但他在身边,沈君辰就格外的安心。
“你想学轻功,我可以教你。”司夜说道。
沈君辰很意外,他道:“我可以学?”
“为什么不可以。”司夜反问道。
沈君辰总算露出了笑容,朝后躺了下来,“谢谢你带我来这儿。确实如果不再冷静一下,我怕会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
“比如说?”司夜感兴趣的问他。
“比如说一把火烧了沈家。”沈君辰道,“但这么做了我肯定要后悔。”
“为什么?”司夜道。
“该死的人死的太轻易了,无辜的人也会受到牵连。”沈君辰望着偌大的南阳城,眼神渐渐变冷。他要那些人身败名裂,遭万人唾弃而死,怎么能便宜他们了。
“你还有菩萨心肠。”司夜道。
“为什么没有,我上次还在佛祖面前捐了许多香油钱,请他老人家饶恕我前世不敬之罪,这辈子算是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了。”沈君辰眼神讶异的看着司夜,好像他怀疑了自己的虔诚之心。
可事实却是,他和司夜心里都很清楚,他对神佛并没有多少敬畏心,前世他下场凄惨都没有神佛帮他,又怎么能奢望他打从心里真的敬畏。
“当然……”沈君辰仰头看着司夜道,“我也信你的。”
司夜心中一动,俯视着他,道:“那你算信对人了,眼光不错。”
沈君辰仰望着迎风而立的司夜,眼睛忍不住被司夜的眼睛吸引,望着有些入神,张口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我能问你为什么戴着面具吗?”
司夜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沈君辰不知道是它本身就有很大的吸引力,还是那张银白色的面具太神秘了让他产生错觉。
“因为我长得太好看。”司夜回道。
沈君辰错愕,瞪大了眼睛看着司夜。不愧是堂堂一国的国师,脸皮真的很厚!
司夜被他错愕呆愣的样子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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