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之前……轻看王妃了,没想到你竟这样厉害。”
入夜,一日渗人的宴礼过后,邱裴之与吉宁促膝相依地坐于床榻边。
谁人也了无睡意。
正月的夜静极了,回想一天的明争暗斗、言语征伐,吉宁只觉所谓暴政之下的寒凉与阴影,也不过是人性与人性的冷冷对立罢。
一天的虚以为蛇的表演,已是很乏,并不与邱裴之回话。
只是下意识地倚在床沿侧,打了哈欠。
“累了?”他依然问,往常故作森寒的语调间,如今满是温良:“若真累了的话……我们也可以躺下说话。”
“君王安慰人的方式真是独特,躺下不让人休眠,还要说话。”吉宁也不违言,直怼过去。
“孤……”
吉宁这般直接,倒让邱裴之哽住了。
但不恼,倒是嘴角不自觉地扯了笑。
吉宁斜视的余光中看到了,却又懒得戳穿。他这样无趣的人,戳穿又有什么好处?
倒不如,将进度赶得快一些,快些助他尽快笼权,除掉后患的好。
且看着这般的他,吉宁心底的某一处终究还是柔软起来,耐心道:“其实我也并不是很困,最多有些累,这一日虚以为蛇的表演确实耗了些力气。”
这一日,她终于见识了他的难,也知这里不讲什么儒道的修养与表面和谐之道,所以宫之内外,皆处处都是争斗留下的血迹斑斑。
并不做任何掩饰。
人命仿若蝼蚁,自没有什么众生平等。
故而邱裴之行至为今并不容易,又因他不为人知的本质柔软,才让自己治国之路显得更难一些。
好在,吉宁都懂。
“你是不是觉得,以为我今日会俱会怕,会言辞间有闪失,会处理不好这等繁杂的人际关系,会忘了我们之前的计策,会还需你以自己先前所以为的方式来护我周全?”
她于是覆他耳边,轻声道。
邱裴之的脸颊处有些微红,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回复吉宁:“孤确实以为是这样的。”
“那你现在可信我那日与你说的话?可愿交予三成实权给我?”
“孤既一心与你和亲,自是相信的,之前……只是担心你罢了。”
“但孤……”
邱裴之有些自嘲地笑笑。
“但你并没有多少人可用,当初助你夺权之人,也不过多是些趋利避害之人,对么?”
吉宁替而答之。
“你这都明白?”
“你当初的处境,与我哥哥当年,也并没有太多的差别。”
“我知道,他当年求孤暗中出兵时相助时,亦曾与孤讲过。”
“所以哥哥也曾帮过你……”
“是,孤能骗过太上王,也有栩兄的功劳。”
“所以你才信他,将弟弟交予他守护,也信我,以自身权柄相压,求我和亲与你。”
“是的。”
“可你这样对哥哥和我……也是挺歹毒的。”吉宁佯装生气,挪开在其耳边轻言的脑袋来。
这让邱裴之慌张了起来,遂愧意道:“孤当时……也是没有办法。”
“你现在不依然没有办法么?”吉宁仰着脑袋道。
“所以?”
“所以,你就应当全全听我的,我们不仅签下两国相护的契约,保大辽与北国百年平和,还要一起坐稳这北国帝后之位。我虽不如哥哥嫂嫂,但总比你那些不得用的并不能心怀忠义的迂腐臣子要强。”
“可……”
“可什么,可你依旧不敢信我,还是不信我大辽?”
“没有,”邱裴之的清冷的眉倏然间蹙了起来,脸上那道唯一冷毅的疤也在昏暗的烛台下格外醒目:“但孤却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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