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老爷子下周在万和楼做东,请白翊少将一家用餐,叫您也去。”
“不去。”
秘书保持微笑:“老爷子说,除了白翊少将的养女外,刚刚寻回的亲生女儿也会到场。两位小姐生的极好,和您非常相配。”
又一年隆冬,京海街道两侧堆积着白皑皑的厚雪,有工人正在清扫。
街头停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晚上七点,这个地段人流量不多,小雪簌簌,难得清静。
沈晏礼一身顶级毛料制成的黑色大衣,凤眸清寂,玉骨雪肤,容貌并无变化。
相较五年前,通身气质更加内敛,一眼望见的冷淡。
他没接秘书的话。
不接的意思,就是不去。
老板如此冷漠,秘书微笑维持不住,要愁死了。
今天早上,老爷子把他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把先生劝过去,见见白翊少将家两位千金。
其目的不言而喻。
他今日斗胆将同一件事提了三次,先生没生气,但回答的非常统一。
不去。
事不过三,秘书不敢再问了。
白翊少将是沈老爷子的老友之一,两人拥有冤家般的兄弟情,什么都要争一争,比一比。看似不和,彼此却联系得最频繁,最亲密。
在这种关系下,他孙子要能把老白的女儿拐走一个,沈老爷子做梦都能笑醒。
这不,电话来了。
“晏礼,你到底来不来!”老爷子凶巴巴道。
沈晏礼眉眼如玉,拒绝得很直接,“不来。”
“你敢!”老爷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威胁他,“你,你要是不来,我拿拐杖敲死你!你晚上睡觉,我站你床边打太极!”
这些对沈晏礼毫无杀伤力,他听完,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你个逆孙,你要气死我是不是?”老爷子猛灌一口茶,道,“五年了,你还没忘记那个叫白什么的女娃?你都三十了,再不谈对象,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还要你?”
沈晏礼说:“我不娶妻。”
听听,这叫什么话?
老爷子血压飙升,“你敢不敢再说一遍?我……咳咳!咳咳咳咳!”
沈晏礼看着屏幕,眉头微蹙。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管家焦急的呼喊,“老爷!老爷您没事吧?快喝水。”
静默片刻,又一阵剧烈咳嗽。
管家恳求他:“少爷,您就去吧!吃顿饭而已,就不能满足老爷这个小小的心愿吗?”
拙劣且浮夸的表演。
沈晏礼脸上有抹无奈转瞬即逝,配合他们的剧本,轻声说:“知道了。”
电话挂断,老爷子和管家对视一眼,愉快击掌。
“不错,台词功底见长。”
“老爷谬赞。”
五年了,这招沈老爷子百用不厌,百试百灵。
他赌孙子心疼他!
沈晏礼摁灭了手机,抬手降下车窗,转头,外面漫天飞雪,寒风灌进车里,一瞬间驱散暖意,吹得人无比清醒。
不经意地一瞥,他眼皮微动,全身的血液好似凝固,目光如有实质,汇聚在一个地方。
此刻,这个情绪深藏不外露的人,让秘书仅仅用了一眼,便看出异常。
在他的印象里,沈晏礼无论面对什么,表情变化都不会太大。如今的神色,于他而言,称得上失态了。
怎么了?
秘书也降下车窗,顺着沈晏礼的目光望去。
当场愣住。
“那是……白小姐?”
一盏路灯下,少女裹着白色羽绒服,长发披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被风吹得冷了,她跺了跺脚,低头往掌心哈气,快速搓动双手。
灯火毫不吝啬的洒下,她站在那,一个侧脸,全身都像在发着光。
熟悉的眉眼,五年后再见,遥遥人海中,恍如隔世。
当初费那么大功夫,国内国外都找了,愣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五年过去,还能再见到白笙,秘书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侧目,看了眼沈晏礼。
这会儿他情绪全压下去,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秘书打破沉默,“先生,外面冷,要不要把白小姐叫上来?”
沈晏礼望着那里,片刻,淡淡收回目光,不语。
秘书不需要他的回答,只要沈晏礼没开口说不,他便可以自由行动。
*
“白小姐,这里风大,去车上坐吧。”
白笙扭头,认出他,“姚秘书?”
似是想到什么,她默然一瞬,朝他身后看去,望见街头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沈晏礼在车上?”
“在。”秘书笑道,“外面冷,先生请您上车。”
白笙也弯唇,“他不会的。”
*
路面积雪,白笙叫的车还有十几分钟才能到。
五年了,恩怨随时光消磨淡去。她没有刻意回避沈晏礼,上了那辆车。
落座于后排,沈晏礼身侧的位置。
他仿佛没看见白笙,一句话没说,也没有一个眼神。
秘书回头道:“白小姐,您要去哪?我们送您过去。”
白笙无所谓沈晏礼的态度,拍了拍羽绒服上的雪,回答秘书的问题:“不用,我叫的车就快到了。”
“好的。”
车内一时无话。
曾经最亲近的两个人,分明就在彼此身边,抬手便能碰到的距离,硬是没有半句言语,如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多年来的职业习惯被触发,秘书不允许有他在的地方陷入冷场,主动寻找话题,“白小姐,您这几年去哪了?”
白笙肯定不能说自己去青城实验基地做研究了,她随口道:“国外。”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白笙没发现,秘书察觉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那您在国外做什么工作呢?”
白笙想了想,“科幻片特效。”
“白小姐,我记得您是物理专业?”
“物理特效。”
秘书听不懂,索性不再问。他看到白笙羽绒服口袋鼓起来,里面的东西快掉了,提醒她一句。
白笙低头,把东西拿出来,是男孩玩的玩具小车,包装还没拆,应该是刚买的。
秘书瞬间警觉,笑了笑,状似无意地说:“您要拆它的零件做实验吗?”
“不是。”白笙否认,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买给辰辰的,他之前有个差不多的车子,不小心弄坏了,哭了好久。”
秘书笑不出来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辰辰是?”
白笙道:“我儿子,过完年就满四岁了。”
话音刚落,车里安静了。
秘书保持回头的姿势,浑身僵硬,甚至不敢朝沈晏礼的方向看。
物是人非啊,白小姐儿子都有了,先生和她彻底没戏了。
他很想知道孩子父亲是谁,是不是陆衡少爷。但后排两人关系尴尬,他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问,那样太不礼貌。
白笙叫的车到了,她说了句谢谢,下车离开。
出租车掉头,拐出街角,一路开远。
劳斯莱斯停留在原地,静默良久。
秘书抿唇,试探性地开口:“……先生。”
沈晏礼闭眼靠在后座,从始至终没什么反应,淡淡开口:“走。”
*
出租车驶入一环内,在四合院附近的巷口停下。再往里,非特定车辆无权限靠近。
朱红大门前,白笙刚跨过高高的门槛,就有个小豆丁跌跌撞撞走来,一把抱住她膝盖,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喊,“麻麻。”
孩子还小,发音不是很标准。
白笙把他抱起来,往里走,很温柔地教他,“是妈妈。”
孩子口齿不清,“麻麻。”
说完还笑了,搂住白笙的脖子,吧唧一口啃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带口水的亲亲。
白笙习以为常,走进东院,将他放到地上,拆开玩具车的包装。
孩子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伸出小手去抓。
白翊穿着中山装,站在门口,朝他们看了一会儿,才进去,“笙笙。”
白笙抬头,叫他,“爸爸。”
白翊道:“明天沈家老爷子在万和楼请客,要我们一家人都去。”
白笙微不可查地愣了下,“哪个沈家?”
白翊走到桌前坐下,“我前几天跟你提过一次,你忘了?”
白笙唇角微抿,“我就不去了,你带母亲和姐姐去吧。”
白翊以为她不好意思,温和道:“沈老爷子不难相处,到时候我和你妈都在,不用害怕。况且我已经答应下来,一家人都去。你是我闺女,当然不能缺席。”
军官身上总有股杀伐血气,白翊也不例外。
然面对家人时,他能完美收敛起所有锋芒,硬朗威严的形象柔和起来,露出独一份的柔情。
沈老爷子做东,沈晏礼不一定在场,而且这是她第一次和亲生父母出去吃饭。
白笙问:“我可以带上辰辰吗?”
白翊希望女儿一起去,却并不想这孩子在场,“辰辰交给佣人照顾就行。”
他女儿七岁被仇家拐走,失散近二十年,好不容易认祖归宗,却莫名多出一个四岁的孩子。
二十六岁的姑娘,有孩子也正常。可关键是,他女儿没嫁人没结婚,孩子父亲是谁,连他这个做姥爷的都不知道。
这和私生子有什么区别?
白翊戎马一生,一世英名。无论如何,白家的名誉不能受损。必要时,他宁可把辰辰送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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