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的意思,是要武林同盟向天心阁服软认输?”
“这……”关中子笑容僵硬,示意其它门派的掌门说话,但大家显然都各有顾虑。
周云海点头,微笑道:“这二十年来,七大派能稳坐江湖之上,经历了多少风雨。这次天心阁能占上风,无非是沾了朝廷的光,否则……哼,退一步说,这朝廷的光也不是那么好沾的。”
周云海这话显然让大家都想到了二十年前的一件事,神色都变了变。
无袖派掌门郭有真颤声道:“莫非、莫非,你又想杀天心阁的人不成?”
周云海不悦,“郭掌门,注意你的话。”
郭有真连忙讪讪低头。庄无名则是内心寒了寒,江湖小道消息传闻周云海要司马空影杀西门吹嘘,如此胆大妄为灭武林剑宗,还有什么是周云海不敢干的。
“庄掌门似乎有话要说?”周云海淡淡开口。
庄无名神色顿凝。
一直没说话的点刹派掌门师光武道:“周掌门放心,我们六大派始终会以江湖共利为目标,一切听从武林盟主的安排。”
师光武是七大派掌门中最支持周云海的。真论起来,点刹派里论资历,论实力,都轮不到师光武做掌门,其中全是周云海在其中左右。
师光武表完态,周云海又看向庄无名等人。
“诸位呢?”
庄无名四人互相看了眼,当即都表了态,“自然一切由周盟主定夺。”
周云海满意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等我们商议出一个有利武林同盟的办法再做决定。”
等各大掌门都退出去后,独自留下的师光武道:“盟主,刚才看郭有真的样子,若是天心阁真找上他,指不定他会说错话。”
周云海冷笑道:“要说错话早说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派人盯着他。”
师光武领命退下,心里却盘算着怎么趁机夺走同无袖派交集的地盘。
“掌门!莫老来信,说是京城有消息,要您尽快处理。”心腹马管事匆匆拿着信进门。
周云海连忙打开,看后神色难看至极,“哼,居然有这种事!在我眼皮底下,敢如此放肆!”
周云海负在身后的手攥紧,杀意腾腾。
按照莫老的信上所说,三个月前,上官玉不止跟韩鹤联系上,还跟六大派的人有来往,其中已经有人表态愿意出面作证当年的事。这无异于才是最大的背叛。
周云海眼眸微敛,看来不能再任凭天心阁在江湖任意妄为。他原以为这上官玉迟早会露出马脚,可如今看来,竟半点不像假的。
马管事见周云海眉头紧皱,以为他是为近来的事犯愁,不由得道:“此次天心阁的行动,重点都在与咱们东升派有关的势力上,这摆明了是针对盟主您。若是盟主不做出回应,这些见风使舵的武林草莽,定会以为您怕了天心阁。”
周云海叹息道:“是啊,必须尽快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目光看向手中的信,眉头重新凝起,目光隐隐泛出杀意。
……
风云客栈。
“幸好只是小伤。”人间笑小心替善舞包扎受伤的胳膊,“不行,我得用天蚕丝给你制一件刀枪不破的衣服,让你穿上,这样就再也不会受伤了。阁主,您说是吧?”
上官玉一口茶差点没喷出去,“天蚕丝做的衣服,亏你说得出口!”
天蚕丝比黄金还贵,做个扇面都几万两,更别说一件衣服,那得一座金山才行。
“要不半件,或者两个袖子也行。”
“呵,想得美,我哪来的钱?”
善舞笑着道:“谁不知道你上官玉最近收获颇丰。而且天心阁每月还有朝廷拨的经费,我们都没有俸禄拿,阁主多掏些钱也是理所应当的。”
人间笑当即附和道:“对对对,还是善舞说话公道。”
人间笑拿扇子敲人间笑的脑袋,“对你个头!收上来的罚银都被充公发给苦主了,收获颇丰又怎么样。还有你们一路又吃又喝,到哪都说要吃当地特产,住上好的客栈,再多经费也被你们败完了。”
人间笑捂头,考虑下次改良上官玉扇子的时候,得给换成更轻质地更软的,这样敲起来不痛。
旁边的白莫辩却一直皱着眉头,他正在看京城发到驿站的信函。
白莫辩道:“别闹了,京城出事了。”
上官玉挑眉,“能有什么事,总不能又责备我们不干事吧,那些罚银收上去,应该给奖励才对。”
“不是这件,”白莫辩将信放下,“张忠张大人有定论了,将在秋后处决。”
上官玉神色微敛,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却泛着冷意,“果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善舞眸中闪过一抹光芒。
人间笑道:“张忠大人不是说那批灾粮有问题吗?怎么没查清楚,就要将人处决,这判案的人也太糊涂了。”
白莫辩沉声道:“勾结运粮的两大漕帮相继被灭,多少无辜的人受牵连,这个节骨眼张大人被处决,不过是又一个灭口而已。”
上官玉把玩这茶杯,玩味道:“灭口……似乎最近被灭口的人,不少。”
白莫辩心中想的却是韩鹤临死前的话,若是三个月前他果真将一切都告诉了真的“上官玉”,那么秘密定然就在手札被撕掉的那两页纸中。换句话说,眼前的上官玉或许已经掌握了最关键的秘密,可却绝口不提,更看不出任何异样。
人间笑在一旁注意上官玉、白莫辩和善舞的神情,觉得他们似乎各怀心事,这种感觉很让人不喜欢,说好的天心阁所有人都是好兄弟。
上官玉用扇子敲了下桌子,“赌局还没结束,剩下三天,各凭本事。”
上官玉率先起身离开。
白莫辩和善舞、人间笑互相看了一眼。
白莫辩浅笑道:“三日后见。”说罢,他也起身。
人间笑见说散就散,顿时着急道:“喂!你们还管什么赌局啊,不应该商量更重要的事吗!”
善舞道:“你还不明白吗,输赢只是表面,结果已经分晓了。”
“什么结果?”
善舞抱着刀起身道:“走吧,把该收的罚银收了,事情该来自然会来。”
人间笑很苦恼,觉得自己这个聪明人快成笨蛋了。
……
小红舫。
江弃寒得知天心阁大胜的消息后,欣喜不已,红三爷也是为他高兴。
“太好了,还以为要舍命把你送出江湖呢!”红三爷大笑着,猛拍江弃寒的肩膀。
江弃寒气红三爷之前的做法,但又为他的江湖义气感动。
“此番江湖之行,在下有所得。红三爷,你虽然不是好人,但也绝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从来听人说公道自在人心,我原觉得不妥,公道便是公道,天地之理,怎可和人心自判扯在一起,如今看来,确实自在人心。”
红三爷听着话又不爽又舒畅,“行了,别咬文嚼字了。实话跟你说,这江湖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多的是痛快的人,只是有时候不得不屈居人之下。”
小红舫既是逍遥门的分舵,也要看东升派脸色,更得求周云海高抬贵手,还有各路神仙的刁难。说是逍遥门所有,但其实就是沾个名声,真到时候,说没也就没了。
红三爷叹息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话了,你赶紧走吧。别耽误老子收保护费了,这几天,我舫内兄弟连粥都快喝不上了。”
江弃寒张口要劝告,最终无奈摇头,“红三爷,需知恶有更恶,还是及早回头为好。”
红三爷亲自将江弃寒送出门口,竹老四也已经早在门口等着。
竹老四道:“好兄弟,你不适合留在江湖,听老哥一句劝,这次走了就回京城吧。”
江弃寒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二位就不必为我担心了,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看着江弃寒远去,红三爷和竹老四看向对方,又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江弃寒走出小红舫没多久,就看到一辆马车停着,他当即认出那是之前的马车!
“白先生!你总算来接我了!”江弃寒大步小跑上前,掀开马车,看到白莫辩果真在里头,不由得露出灿笑,“几日不见,白先生安然无恙,实在太好了。”
白莫辩笑着道:“看来江郎中这趟江湖之行,也有不少收获。听说江郎中一人摆平了两派争端,叫人刮目相看。”
“白先生就别取笑我了,天心阁在江湖这么大动静,我却不在其中,惭愧不已。”
白莫辩笑着让马夫启程。
“白先生,我们这是去哪?”
“收罚银。”
江弃寒着急劝道:“白先生还要跟阁主一较高下不成?江湖势力复杂,高手层出不穷,天心阁又刚同武林为敌险胜,若这时候再让人知道内部不合,恐怕会招来祸端。所谓祸起萧墙,便是此理,白先生,务必三思啊。”
白莫辩浅笑地看着紧张的江弃寒,“我与江郎中所想的一致。”
江弃寒一怔,“既然如此,白先生为何还要继续?”
“收罚银是天心阁之任,更何况,这是阁主的命令。”
江弃寒看着白莫辩,愣了片刻,笑着道:“对对对,职责所在,白先生真是胸有丘壑,出人意表。”
……
上官玉走往十八寨的方向,时不时回头,这帮家伙,她说继续赌局他们就真的一点意见没有,真要继续赌?
没理由啊。
怎么没人跟上,也没人劝她一句呢。只要一句,她不就顺着台阶下了嘛,她再怎么说也是阁主,总要有点威严的嘛。
“左顾右盼的,找什么?”
老鬼忽然出现在上官玉身旁,不过却是乞丐的打扮,头上还戴着破帽子,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的古怪。
上官玉无语,“你这打扮又是从哪来的?”
“别问,你现在是朝廷的人,我不会告诉你的。”老鬼很严肃,很郑重,“你多出的那两幅假画已经引起人注意,有人找到了十八寨来。”
“谁?”
“自然是东升派的人。不过我已经让中间人告诉他们,画是出自马九康,死无对证,找不到你头上。”
上官玉点头,“多亏你机警。”
“别说我没警告你,和朝廷的人太近,迟早会招来杀身之祸。二十年前,就发生过这种事,知情的人几乎都已经被灭口,再结合天心阁遇到的事,谁是阁主谁就在找死的路上。”
“二十年前什么事?”
老鬼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上官玉道:“你是说,朝廷叛军躲入江湖,被朝廷兵马和朝廷中人一起剿灭的事?”
老鬼抬起手指道:“记住一点,永远不要相信朝廷说的话,那都是经过粉饰的,事实可能是这些叛军发现了朝廷使用阴谋手段控制所有人,所以才被灭口。”
花小刀十分的无语,对老鬼反朝廷,反组织,事事阴谋论的古怪想法无言以对。
花小刀看了眼左右,低声道:“或许最近发生的事,跟叛军事件确实有牵连,但绝对不是你想的这样。”
老鬼看着她,“你看,这就是朝廷、就是所谓的正道的同化力量,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开始替朝廷说话了。”
花小刀摊手,“老鬼,我只是在说事实。”
老鬼看到旁边有十八寨的人过来,当即恢复乞丐身份,对花小刀伸出手道:“行行好,快给我点银子吧,我要饿死了。”
花小刀掏出一两银子,老鬼随即直接拿过去,藏进自己的钱袋里,等人走了,他才恢复原状。
花小刀低声道:“说正事,我最近又发现了点线索,白莫辩一定有事瞒着我,很可能跟无极剑法有关,你替我查查看,无极剑法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老鬼点头,又有人路过,他迅速地走开,跟上官玉撇清关系。
上官玉无奈,在别人注意之前,离开了十八寨,而后找地方换上一身粗衣女装,将脸涂一层灰,恢复成花小刀的模样,前往收缴罚银的地方。花小刀远远的看到不少人排队,她也站入排队的队伍之中。
前后都是彪型大汉。
“小丫头,你犯了什么事来的?”排在花小刀身后的大汉居高临下开口。
……花小刀觉得这味道有些像是在蹲监狱的狱友交流。
花小刀当即扯虎皮道:“哦,是我师父,他跟人比试,震碎了人家的客栈,我替他老人家过来。”
一听这话,两个彪形大汉顿时变了脸色,震碎一座客栈,那得是什么恐怖的武力。
“敢问女侠,尊师是哪位?”
“我师父只是江湖无名之辈,不值一提。二位好汉,又是犯了什么事来的?”
“嗨,好说,我就卖了几本秘籍。”
“武功秘籍?”
“不是,我卖那东西干嘛,我的秘籍是专教人如何偷盗银库的,谁知那买主不讲道义,居然去偷官府的银库,被抓了还供出老子,老子倒霉透了。”
花小刀心中呵了一声,除了官府有银库,哪里还有,这分明是擦边作案。
那大汉看出花小刀的神情,偷偷从怀中拿出一本塞给她,“江湖也有银库,我见过,这是我专门针对它设计的一百零一种偷盗法,你看看。便宜卖你,一两。”
花小刀嘴角微抽,“这么好,你干嘛不自己偷?”
大汉瞪花小刀,“我看你资质不错才给你的,你怎么不讲道义!把书还给我……”
大汉正要抢回来,忽然不知道看到谁,脸色一遍,迅速地跑了。花小刀手里拿着那本《偷盗金库秘籍》无语,顺着大汉刚才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了御龙山庄的马管事。
花小刀眼眸微眯,看来周云海终于将天心阁看进眼睛里了,接招就好,就怕他不接招。
显然注意到此事的不止花小刀。
人间笑和善舞也在收缴罚银的地方,碰到了周云海的人。白莫辩和江弃寒同样如此。
此时四人都在队伍外的马车上远远地看着花小刀,等着花小刀注意到他们,奈何花小刀跟大汉聊天聊得太专注,竟然没看到四人。四人从马车上下来,朝花小刀走过去。
“阁主莫非也欠了罚银?”人间笑问。
善舞抱着刀道:“要是这样的话,知法犯法,可是要加重处罚。”
白莫辩道:“仔细查一查,说不定不止知法犯法那么简单,还是坦白从宽的好。”
江弃寒笑着道:“能见到阁主和诸位,真是太好了,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上官玉惊讶,将秘籍随手揣进怀里,“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白莫辩笑着道:“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周云海已经派人送信过来了,他想跟阁主面对面谈一谈。”
“这只老狐狸,终于肯露头了,走,看他还有什么招。”
天心阁的人再度重新集齐,将收缴罚银的任务交给各地县衙后,便启程回了天心阁。
……
周云海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发函给上官玉,表示两日后,会同七派五门十八寨的代表人物前往天心阁商议未来如何共同治理武林,以平息江湖乱象,拥护朝廷纲领。
看似是场和平谈判,但除了信的措辞写得客气之外,就没有任何实质表态了。最明显的就是,没有任何门派主动缴纳罚银,不止七派五门没有,连其附属的势力都纹丝未动。
威虎厅里。
上官玉看着信,嘲讽道:“看来这场谈判,带着先礼后兵的味道。”
白莫辩道:“江湖势力核心依旧在周云海掌握之中,这些游散人士能吹起一股风,却不足以撼动根本。”
上官玉眼眸微敛,“七大门派没理由这么牢不可破,这里可是朝廷最难治的江湖。就连亲兄弟都有争纷。”
人间笑道:“会不会是他们一致抗外?天心阁对他们来说,就是江湖之外的势力。”
善舞道:“我只知道,若我是其它六大派的掌门,为了门派和自身利益,若能依仗朝廷,总比依仗一个周云海强。周云海这个武林盟主再厉害,又怎么比得上朝廷给的呢。”
江弃寒点头道:“这点我倒是听红三爷和竹老四说过,江湖中其实也很多人不满周云海,但其是武林盟主,自然都要听他的。善舞姑娘,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支持朝廷是理所应当。”
“没有什么理所应当,”善舞嘲讽道,“我只知道,我能活到今天,绝非因为朝廷。”
“善舞姑娘……”
江弃寒没说完,善舞已经走开了。
人间笑道:“江郎中,善舞好不容易才回天心阁,你何必这么较真。”
江弃寒道:“这岂是较真,若不想清楚这点,天心阁就无法行之有方,更不可能立足。”
人间笑噎住,转头道:“阁主,你看江郎中这话说的,分明是说我们都不配做天心阁的人。”
“阁主,我绝非这个意思,只是立场必须清楚。”
白莫辩摇头。
上官玉双手环胸,浅笑道:“诸位都这么能言善辩,等周盟主带人来了,也定然能说服他,让他别再跟天心阁作对,乖乖交上罚银,到时候你们一个可以回朝廷复命,一个可以称自己做大英雄,也不用我这个阁主,真是快哉。”
这一番连嘲带讽,骂人不带脏字的话,让人间笑和江弃寒如锋芒在背。
江弃寒当即道:“人间笑兄,方才是我不对,不该逞口舌之快,忽略了正事,还请你见谅。”
“别别别,江郎中,你和阁主都这么说,我哪还有什么脸。我这就去把善舞带回来。”人间笑急忙转身去找善舞。
江弃寒也跟着道:“我去跟善舞姑娘道歉。”
两人匆匆出去找人。
白莫辩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看向上官玉。或许眼前这个人,才是最适合天心阁阁主人选的,集合正邪、黑白、是非于一体,行事乖张却又自有分寸,不知天高地厚,又清楚如何保命。
由她带领的天心阁,或许有朝一日,真能成斩开武林黑幕的利剑。
“阁主可还记得,手札上写的‘七大派掌门都在说谎’?”
上官玉挑眉,“是又如何?”
白莫辩道:“其实不尽然,有一个人后来说了实话。”
“谁?”若知道此人是谁,那七大派就不可能坚不可摧,上官玉隐隐觉得迷雾又即将散开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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