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恒自豪道:“本门藏书阁里的书,虽不如周盟主的东升派稀有珍贵,但胜在齐全有可读性。两位若是感兴趣的话,我可领你们去。”
白莫辩道:“有劳方少侠。”
江弃寒也是觉得新奇,这江湖门派自诩的藏书阁,想必也是藏龙卧虎,他自然要拜读。
方恒将两人引到藏书阁门口后,又指了温泉泉眼所在的方向,便退下由他们自便了。因为此次前来是为表明追缴罚银的决心,况且事前已知道庄无名在闭关,所以江弃寒和白莫辩未再多说。
藏书阁招牌古朴老旧,看得出是用老松木枝所制。
江弃寒推开门,便看到里头齐齐罗列着十几排书架,深不见底,每个书架上都放满了书。这藏书量,就算是京城最有名的白鹿书院恐怕都无法相比。
而且无论是书架还是地面,都不见灰尘,可见常有人擦拭。
江弃寒感慨道:“青松派不止是武学高地,更兼诗书传家。没来江湖之前,我以为这里多是一些江湖草莽,想不到却认识了文武双全的白先生,如今更是大开眼界。还是大人有远见,从一开始就自请来江湖。”
“江郎中不也是自请前来的吗?”
江弃寒看不到白莫辩在哪,只听得到他声音,有些惭愧道:“我其实是追随大人来的。”
江弃寒说完,却久不见白莫辩回答。
“白先生?”
淡淡的一声“嗯”从后头书架传来。
江弃寒透过缝隙,见他神色严肃地看着一本书,心中不由佩服白莫辩的定力,便也随手抽出一本书看。等书翻开,江弃寒不由得愕然,连连揉眼睛。
怎么是连环画?
又随便抽了一本,这次是妖狐话本;又抽,豪杰群传;再抽精怪鬼画……
偌大的书架,浩瀚的书海,全是市面最新的通俗读本,果真是如方恒说的“齐全有可读性”。江弃寒哑然失笑,再看另一架子,有些文雅书籍,但也顶多是启蒙读物,京里人家几乎都有。
江弃寒见白莫辩还在认真看手里的书,也不打扰,小心翼翼拿了本妖狐话本读起来,这种书他家里是坚决不许的。
……
上官玉走在驰阳镇的北街上,沿街墙面查找一串半葫芦的炭笔图。这是她和老鬼事发突然时,用来约见的指引标记。她足足绕了七条街,才在一个僻静茶摊看到低头饮茶的老鬼。
上官玉抬头,看到旁边就是兴隆客栈,顿时无语。
上官玉坐下,问:“有必要每次都绕一两个时辰吗?”
“这叫谋略,还有灯下黑。”老鬼固执坚持,等他抬起头,双眼青黑,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上官玉啧了一声。
“那些人为什么打你?”
昨晚上官玉和白莫辩站在客栈往下看,原以为是普通斗殴,谁知其中被打的居然是老鬼,虽然他乔装打扮成带刀独眼龙,但化成灰她都认得。
老鬼将独眼眼罩戴上,更显滑稽惨烈,“我们之前做的假画和假剑,被船老大发现了,他认为是我们在背后搞鬼,故意坏他生意,要求要么拿真品出来,要么赔偿。”
船老大是十八寨最大的组织,黑吃黑里的祖宗,难缠且惹不起,如今他找上门又故意提出不可能的条件,分明是另有目的。
“船老大怎么会查到我们头上?”上官玉首先担心这点。
“你开玩笑吗?他可是十八寨的恶龙,这种人都是无所不能的。”老鬼指着自己被打得血肿的脸,“如果我们不能让他满意,就等着血偿吧。”
上官玉无语。
老鬼道:“不过好处是他既然找上门,就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他想怎么做?”
老鬼拿出一张地图,凑近低声道:“船老大早前得知周云海有个金库,就在这里,听说里头藏有二十年来从武林搜刮的所有财宝,据说足够养活一支铁军,他早就想得到,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上官玉脸上露出笑容,眼里带着光芒,真是瞌睡了来枕头,她正愁用什么办法确定周云海金库的位置。
上官玉仔细打量,暗道这周云海果然老狐狸,把金库藏在这种地方。
老鬼将手盖住地图,提醒她道:“花小刀,你想想,如果我们能把这个偷到手,那就……”
“就有享不尽的金银珠宝,可以洗手不干了。”
老鬼就知道她懂自己,否则他也不会立刻答应船老大。
老鬼兴奋道:“不错,等这些财宝到手,我们就可以彻底退出江湖,到时候不管是天心阁还是船老大,都休想找到,管他们谁死谁活。”
这船老大发现老鬼和花小刀二人的出色制假及偷盗手艺后,贪念顿起,就打着算账的名誉,想用他们来偷周云海的金库,可无疑是羊入虎口,等于拱手送上门。
老鬼道:“这次你一定不能手软,这可是我们能干的最大一笔。”
花小刀又看到老鬼脸上的伤,担心道:“船老大给多长时间?”
“十天,这期间我会稳住他,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他的人手。”
两人默契多年,自然知道怎么消除痕迹最有用,不是突然消失,而是栽赃嫁祸一条线,更稳妥。
花小刀道:“我会尽快把金库里的东西偷到手。”
“我再去打听打听里头藏有什么,”说完,老鬼又不放心嘱咐一句,“别忘了你的身份,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放心,这次周云海一定会说出真凶,到时候我就可以和天心阁脱离关系了。”
……
藏书阁里,江弃寒捧着话本读得津津有味,白莫辩出来喊了他两声都没反应。无奈之下,白莫辩只能交待门口的青松派弟子,而后自己去泡温泉。
那温泉是泉眼所在,温度足以化去人骨,为了适合锻体,青松派开山立派祖师寻来了寒冰玄铁置于四周降温。
白莫辩将“拙藏”插入泉眼所在,而后自己也浸入其中,顿觉得热气腾腾,体内的寒气一时间被驱散不少,他按着书上读来的梳经之法,引热气进入体内,一遍遍锻造身体。
起初浸入一点都如岩浆烫烧,疼得人浑身冰冷,剧痛难熬,几乎要昏过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灼烧的疼痛感退去,四肢百骸如被温水洗刷般舒坦。
更喜的是,能明显感觉内力又多积蓄几分,不再是之前的微不可察。等到夜幕降临,白莫辩睁开眼,双眸如月明亮,眉间的阴沉之色都淡了许多,脸上笑容如玉,仿似冰雪初霁,春风化雨。
再看旁边的“拙藏”,通体黑色的剑身比之前更凛冽。
白莫辩握在手中,欣喜不已,如果说之前被西门吹嘘化去杀气的“拙藏”是温润少年的话,那现在就是锋从磨砺出的将军,已有强者的剑气。
白莫辩忍不住用“拙藏”练了一遍剑,人剑合一,如蛟龙在潜,引得松木微动。
“白少侠,此处不是练剑之地,还请自行离去。”庄无名的声音淡淡从虚空中传来,也压下了青松派的不安。
白莫辩顿觉失态,收剑拱手道:“多谢庄前辈指点。”
“若有朝一日青松派蒙难,望白少侠出手相助。”
“晚辈自当竭尽全力。”白莫辩虽不知庄无名为何指点他,帮他疏通经脉,但隐隐觉得应与当年有关,二十年前雷公鸣和庄无名已故的师弟夏空青是知交好友。
只是庄无名恐怕不愿提起往事。
白莫辩出来,想起江弃寒,问了才知道他还在藏书阁如痴如醉地读书。两人在青松派待了大半天,吃了人家两顿饭,事办得平平,倒更像打秋风来的。
江弃寒恋恋不舍离开,非常诚实道:“日后有机会,定要来青松派多住几日。”
白莫辩赞同道:“确实如此。”
两人走在驰阳镇的月色下,江弃寒想起自己今日所为,越发觉得窘迫。
踏进客栈之前,他羞赧开口,“今日之事……”
白莫辩微微一笑,和善道:“自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楼上翘脚坐在露台的上官玉闻言耳朵动了一下,丢了一壶酒下去,白莫辩稳稳接住,抬头看去,对上一双含笑意的晶亮眸子。
“白先生,江郎中,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她话里分明是戏谑。
江弃寒红着脸快步回了房间。
白莫辩无奈摇头,上楼将酒还给上官玉,“阁主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上官玉看向他,正要说话,忽然怔住,觉得眼前的白莫辩如染了月色光华,温雅俊美,脸上的笑容更是迷惑人。
上官玉下意识勾了下自己垂落的头发,漫不经心道:“当贼的睡不着,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惦记人家东西。
她这自贬自损的说话方式,叫白莫辩蹙眉,他坐下道:“之前叫阁主忍气吞声是我不对,顾全大局固然重要,但情义更不可失。”
上官玉脸上露出笑容,“偷金库的时候,白先生多出出力就好了。”
上官玉说完,拿起酒壶喝了口酒,而后放到桌上。
白莫辩莞尔,目光扫了酒壶一眼,拿过来,仰头同样喝下。
上官玉微微愣了下,觉得白莫辩这动作好像不太对,可又觉得自己多想。
她低头,确定自己穿着女装。
白莫辩似笑非笑道:“这酒不错,是杏花雨买的吗?”
上官玉古怪嘀咕道:“这是街边随便买的。人间笑失踪了一整天,去哪要杏花雨的酒,店里的酒又贵。”
白莫辩失笑,接下腰间的钱袋,放到桌上,“是我考虑不周。”
上官玉看了那钱袋一眼,只觉得十足诡异,这白莫辩魔怔了?还是又想设计她?这是打算麻痹她再动手?
上官玉眼眸微眯,“白莫辩,你打的什么主意?”
白莫辩对上上官玉戒备探究的目光,心知以她的性格,遮遮掩掩反而会推得更远,坦诚相告,反而更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白莫辩嘴角弯起,“自然是对大人有所图。”
果然如此。
“图什么?”
白莫辩看她眉梢挑动,眼尾泛出点点狡黠的探究,双眸里尽是他的身影,“日后大人就知道了。不过大人尽可放心,我这人谋心不谋财。”
上官玉斟酌了下,点头道:“不谋财那就好说。你不会要把我的心掏出来吧?”不谋财害命也不行啊。
“……”白莫辩被打击得眼眸发冷,拿着酒壶的手攥紧,旋即又松开,“白某记得,大人说过会拉着我同生共死,自然不会让大人有事。”
上官玉点头,但她说的好像是如果她性命不保,也会拉着白莫辩一起死。
白莫辩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道:“在白某看来都一样。”
上官玉咧嘴笑,一把将桌上的钱袋抓在手中,“那我的命还挺值钱的,谢啦。”
白莫辩看着她的笑容,心想,凭自己的积蓄,她应该跑不了。不过以往他不太重视这方面,日后还是得多开拓点生财之道才行。
(https://www.eexsww.cc/115589/36792898/)
1秒记住E小说网:www.eexsw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eexsw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