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瑶调整几息后,指尖勾成拳,指甲使劲儿掐着手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缓缓抬眸,对上黎凝冰冷刺骨眸子。
这一刻,她仿佛见到了景如璋。
她知道黎凝在宫里是个特殊的存在,独来独往。
她是镇国大将军黎勇之女,景如璋都要敬她三分。
她连太子妃都不放在眼里,简单来说,在东宫她几乎可以横着走。
这样的人,沈玥瑶惹不起。
但命在人家手里,她只能放手一搏。
“若是你杀了我,太子殿下一定会追究到底。今日之事我全当没看见,你觉得如何?”
黎凝冷冷打量她几眼,眸子里带了一丝戏谑。
“我凭什么相信你?”
“杀了我,太子殿下若执意追查,一定会查到你。杀了我或是相信我,选择在你。”
黎凝像是听了什么见不得的笑话,轻哼了一声,修长的指尖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
“你太瞧得起自己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沈玥瑶故意摇摇头,黎凝颇有兴致的看着她。
旁人绝不敢同她说这样的话。
自打她入东宫来还没碰到这么不知死活的人,敢同她讲条件。
那姓杨的也就只敢在背地里讲她几句,若真遇上了她,都不敢抬着头走路。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似乎对她产生了兴趣。
“你这人,有趣,我暂时还不想杀你。其实,就算被太子知道是我杀了你,他也不会对我怎样,你信么?”
当然,景如璋怎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商女,得罪镇国大将军。
她也不过在赌罢了。
赌黎凝喜欢景如璋,会顾及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她赌输了,黎凝提及景如璋的时候,眼神里是不屑。
不过好在她说不杀她,所性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玥瑶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黎凝轻哼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递到她跟前。
沈玥瑶黛眉紧蹙,茫然的看她,小心翼翼地问。
“干......什么?”
“你刚刚不是要我信你么?拿着,过去,捅他两刀,我就放了你。”
?!
禽兽!
人都死了还要捅他两刀,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沈玥瑶见她眸子里盛着凌厉,似乎她不捅他两刀,这匕首就会捅向自己。
这、这怎么选啊?
黎凝这是要逼她当同谋啊。
“怎么?不敢?”
她的确不敢,但又怕挨刀子。
沈玥瑶死死咬着唇,将心一横,硬着头皮伸出颤抖的手接过匕首。
她哪有胆量杀人?
人命在她的世界里弥足珍贵,在这里却如草芥。
沈玥瑶磨磨蹭蹭的走上前,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尸体。
穿着宫中侍卫统一的黑色直襟铁甲,面容枯樵,其貌不扬。
离的近了,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子酒味。
她蹙着柳眉,看样子黎凝是趁他喝醉了动的手。
也不知黎凝同他结了什么梁子,要杀了他。
凭黎凝刚刚的身手,这人不喝醉怕也不是对手。
“磨蹭什么呢?快点。”
沈玥瑶被她吓的一个激灵,用刀比划了两下,还是不知从何处下手。
她是真的怕不敢啊!
杀鸡都不敢,更别说杀人了。
踌躇之际,倏然听到身后有杂沓的脚步声靠近,沈玥瑶连忙转身惊呼。
“有人来了。”
黎凝神色淡定,没有丝毫慌张,仿佛刚刚杀人的不是她。
她淡漠的瞥了一眼沈玥瑶,点头道。
“嗯,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祝你好运。”
沈玥瑶一惊,什么叫交给她?
她朱唇翕张,定定的看着黎凝。
只见她脚尖点地,轻轻一跃,身子轻盈如燕,飞上树枝。
纤细的树枝轻轻低头,带落一片树叶,借了点力,跃过高高的院墙。
沈玥瑶只看到了一袭轻纱翻飞,美如蝴蝶翩跹。
她傻眼了,这是要她当替死鬼啊!
暗自咒她,这该死的女人!摔死她!
沈玥瑶低头看着手里的匕首,手一抖,咕咚一声滑进湖里。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尸体,这要给旁人看见,哪里说的清楚?
她思绪辗转,即刻下了决断。
咬着牙,费着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掀入水里。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憋着气,眼睛一闭,身子一跃,跟着跳入水中。
湖水微凉,沈玥瑶在水里抱着双臂打了个寒颤。
见到一群人朝这边赶来,看样子,应当是宫里的守卫。
她扑腾着大声喊着:“救命,救命啊……”
锦儿此时也赶来,听到声音,便知是她,提着裙摆边跑边喊。
“主子,主子……”
景如璋在人群中急步赶来,见到锦儿,眉目一沉,望向水面飘浮的衣衫。
冷声道:“赶紧救人。”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侍卫将沈玥瑶同那具尸体一起捞了上来。
“启禀太子殿下,没气了。”
景如璋闻言,眉目一沉,声音像幽灵般阴森。
“你说什么?”
江野愣了一下道:“卑职说,陈伟没气了。”
景如璋没理他,径直走到沈玥瑶身边。
她躺在地上,衣衫尽湿紧贴着肌肤,衬出玲珑的身材,侍卫们红着脸背过身去。
景如璋蹲下身,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紧皱的眉心松了松。
看她脸色泛白,苍白的脸上贴着几缕发丝。
他扫了一眼被侍卫拦在后面的锦儿,手里拿了一件披风。
“放她进来。”
锦儿赶紧将披风罩到她身上,神色焦急,眸中含泪,唤了几声:“主子,主子……”
景如璋将人打横抱回了柳风院,吩咐锦儿为她沐浴更衣。
江野疾步来寻他,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淡声道。
“知道了。”
他望了一眼屏风后的身影,阔步出了房门。
温热的水淋过白嫩的肌肤,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锦儿脸上挂着泪,心疼的呜咽了几声。
“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沈玥瑶纤手如柔荑,搭在浴桶上,缓缓睁开眼,仰望着房顶,漫不经心道。
锦儿手上动作一滞,惊道。
“主子,你没事?!”
在锦儿的认知里,沈玥瑶是不会凫水的,甚至还有些怕水。
来不及细思,见她醒来,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眼底神色顿时转悲为喜。
沈玥瑶瞥了一眼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叹息一声。
“主子,奴婢记得您不会凫水啊?”
沈玥瑶淡然一笑,寻个借口。
“刚在湖里学会的。”
锦儿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主子的行为越发让她迷惑了。
“您刚才没昏过去对么?”
沈玥瑶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静。
锦儿觉得她有些陌生,像是在想事情,纵使心里有疑惑,也不再打扰她。
沈玥瑶看向她,沉思片刻,锦儿是她身边唯一的心腹。
还是需要寻一个合适的说辞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东风漾着一片竹叶穿过西窗,飘进房内。
沈玥瑶摊开白馥的手掌,让它缓缓落入掌心,她握住叶根轻轻转动。
落日余晖穿过斑驳的竹叶吻在她脸上,零零星星的光斑在她脸上忽明忽暗,恰似天边那一抹躲在落日后面神秘又绝美的霞。
她唇边漾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复将落叶放回风中,任它飞走。
“锦儿,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被太子殿下,也就是日后的皇上凌迟了。”
“什、什么?!”
锦儿眸子一震,带着颤音道。
“怎么会?奴婢听说梦跟现实是反的。”
“是么,可我觉得是真的,真实的疼,真实的惨。”
“主子……”
“好了,日后我们避着点他就是。还有,日后在人前收敛点,不要给人留下把柄。”
锦儿欲言又止,似懂非懂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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