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到夏季,热风迎面扑在脸上,却像是拱火一般,将沐莹雪的双颊上的绯红吹得很旺。
“快走。”
她刚慌不择路爬上马车,四肢着地,跪在地上抖了很久。
想起方才的一幕,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心似乎一下子就缩成了一团。
六皇子为何会在那里?
那日在丹娘的房里,似乎也是他。
时兰舒和他为何又走得这般近?
她一遍遍回想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开始担心起来。
“是不是又给祁唯安招灾了呀?好险啊~”
她紧皱着眉头,烦闷地翻过身,仰面朝天躺了下来。
下一瞬,她的心漏了个节拍,她呆呆地望着头顶的那片黑影,心口一滞,一只手悬在半空,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要躺到何时?”
果然,语气阴冷,刚才那话显然是被听了去。
“将军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从地上爬起,却是跪坐的姿势,已经尽量离他最远了。
“过来。”
她扫了一下他的眉眼,慌乱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沉。
他真的生气了。
“芷兮,芷兮······”
沐莹雪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转过身要逃,却被人一把握住腰身,拖回了安稳却并不温暖的怀里。
“沐莹雪,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放开,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她一点一点抠开他的手指,可结果是他将她的手也控在掌心。
“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叫你放开我。”
她有些心惊,他竟还没缓过来。
“不是这一句。”
“霍重山,你快放了我,我有重大发现,六皇子没有那么简单。”
沐莹雪知道,他最听不得什么,便一个劲地将话题往别处引,可效果却并不怎么样。
“你居然在担心祁唯安?”
他嗤笑一声,沐莹雪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是······”
“不是什么?”
他将她放在膝上,逼着她转身面对自己。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他恢复了冷寂的神色,她也随之沉静了下来。
“霍重山,你真的有你表现的这么在意吗?
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又何必如此自扰,上演这等苦情的戏码。”
说完这话,沐莹雪便后悔了,她只觉得周身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冷。
她能感觉到放在背后的那双手开始变得僵硬,直到最后缓缓垂落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冷冷蹦出这话。
他在沉默中确认了他眼中的事实,他又要开始宣判她的罪状。
和上一世一样。
“无可奉告。”
沐莹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可面对霍重山,万千的思绪总是拥堵在胸口,那种坚硬又锋利的部分,像历久弥新的刀锋,日夜都在宣示自己独一无二的特权。
能将人伤得体无完肤,失去本来面目的特权。
她已经忍耐太久了,她已无法呼吸。
他倒是没发脾气,只不过是将亲自送来的伞扔在她的脚边,随后坐着马车独自回府了。
“娘子,你去哪儿了?将军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芷兮见自家娘子如此狼狈,也看出是夫妻俩闹别扭了。
“谁还没有脾气了,他不让我回,我还不想回呢。”
沐莹雪朝着街的另一方向走,街上也只剩下最后一抹金黄。
霍重山站在车前,看着那抹泛黄的罗裙穿过光影明亮之处,周身泛着白光,随后陷入暗中,又一下子化作常人的模样。
随后,他进了车内,良久之后,传来一句沉闷的:“走。”
沐莹雪越想越气,拿着脚狠狠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墩子,力道掌握的还可以,出了气,但脚也不算疼。
“娘子从来不与将军置气,今日这么气闹,可是因为将军去了大娘子的屋里?”
沐莹雪背过身,靠在廊柱下,低着头。
“不是。”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只是讨厌他总是摆出一副深情难许的样子,让人恶心。”
芷兮听这话,立马闭了嘴。
或许是因为她见到了些许生的希望,便压抑不了对他的痛恨。
或许也有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都不重要了。
目光落在一旁冒着热气的馄饨上,沐莹雪这才想起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芷兮只点了一碗,自己在一旁乖乖站着。
沐莹雪将她拉回来。
“没人认识咱们,快吃吧,别管那些俗礼,等以后出来了,说不定我会带你吃遍天下美食。”
“好,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跟你走。”
明明年岁还小,神情里却总透着一份老成持重。
沐莹雪知道她会顺着自己说,可抬头看了一眼,却觉得她说得既诚恳又笃定,全然没有敷衍的意味。
二人在街上溜达了好一会儿,忽然闻到一股莫名的花香味,瞬间乐开了颜。
原来是那家胭脂铺子里又出了什么新品,不过这次不是胭脂水粉,而是用来吃的香花糕点。
沐莹雪想起从前见到的新培育的牡丹,便问起来由。
才知道这家铺子背后的主人竟是时兰舒。
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重要消息,店主也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于是恹恹地退出来,眼睁睁看着天边的闷雷隆隆滚向这边。
霍重山也同样看着多变的天日。
回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太过冲动了,况且她又提到六皇子,显然是有所发现。
可她说的那句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只听到她在担心那个人。
她居然在担心别的男人。
他到底有多蠢,连身边的人心里住着谁都不知道。
胸腔内似有一团烈火,燃烧着他满腔的爱意。
可这爱,却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炙热滚烫,让人不敢触碰。
“她在哪儿?还不快去把她带回来。”
长风刚想汇报什么,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得呆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才一溜烟出门寻人。
长廊之内,是某人来回疾走的身影。
霍重山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她在他身边的每一刻,竟然都想着别的男人。
她还说他是违心,还把他说成是朝三暮四的男人。
可他心里除了她,再未装下过任何一个人。
“无可奉告。”
耳边回响起她说的这句话,满腔怒意积攒在右拳,痛苦喷涌而出之时,右拳也击打在雕着花的墙壁上。
只见上面待放的梅花一片一片凋落下来,落了一地的灰尘。
他又怎会明白,自己上一辈子究竟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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