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沈家人的手,如今伸的已经足够长了,若再不满足,就别怪我不客气。”
“陛下真是好大的气性,可臣妾不知,沈家所行,哪一次不是为了陛下?先皇在时如此,现在亦是如此,臣妾今日来,就是想提醒陛下,可别忘了这皇位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李承越半天无话,死咬着后槽牙,只能听她继续说下去。
“哥哥去世才多久,陛下就打算让靖轩娶乔家女,你想笼络人心,但也不能这般不顾我沈家的颜面吧,这让我如何跟那些叔父们交代?”
见她实在气急,李承越才稍稍退让一步,没有多加怪罪,而是答应日后一定会厚待沈姓之人。
“臣妾侍候先皇多年,自然知晓陛下的不容易,只是想恳求陛下,将来若是沈家出事,还请陛下能给我族人留一条生路。”
良久,李承越收回深邃的眼眸,闷闷地说了句:“好,我答应你。”
直到离开承乾殿,妙灵妃子心里的那颗石头才终于落地。
“告诉轩儿,让他这几日千万小心,别再出乱子。”
“是。”
身旁的宫女面色沉寂,步步稳重,见妙灵妃子脸上恢复了平静,才安心离去。
夜里的宫道显得又黑又长,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先皇还在,天下太平昌盛,十几岁的她,像个蝴蝶般穿行在这红墙绿瓦之间,做着世上最美的梦。
可白驹过隙,光阴老去,唯一能仰仗的哥哥已经去世,身后的沈家虽然看起来太平,也不过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回到宫里没多久,永宁宫里的小宫女偷偷来回话,让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她,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五脏俱焚。
“沈家走到头了······”
空寂的夜,只剩下妇人无奈的泣涕之声。
······
别院内,沐莹雪趁着夜色翻墙回来,刚想回去休息,却被余光里的一抹微光吸引。
只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正有灯光在不停地摇曳,仿若魅影,引着她前去。
她下意识地踱步往前走,月光落在青砖石上,蔓延的银灰像是丝绸般柔滑飘逸,一时之间,竟像是游走在仙境。
她绕过长廊,终于见到那人。
祁唯安端坐在亭中,盘腿而坐,闭目养神,身上只裹着单薄的白色内衬,长发散落而下,绸缎般地披在肩上。
身前的灯火摇摇欲坠,京墨歪着脑袋靠在一旁,见到人影,立马呼喝:“谁在那里?”
沐莹雪想逃也逃不掉了,也没多想,就靠了过去。
“是我,夜这么深了,怎么还没安睡?可是身体不适?”
祁唯安缓缓睁开眼睛。
等她走近,才发现他面色平淡,却是盯住她不放,似是有许多话要说。
“许久不见春兰,我只是想去见见她,你别误会。”
从宫里回来后,祁唯安就嘱咐她一定不要随意乱跑,她也答应了,可她让雨雁去找春兰,却被告知春兰根本不在原来的地方。
她心里存疑,不知该不该信,便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翻墙头去看,方知雨雁所说不假,春兰和华生都不见了,而邻居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很是疑心。
只见祁唯安动了动睫毛,下一秒伸手猛力一拉,她躲闪不及,身子向下栽去,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你做什么?”
他的表情和力道都不对劲,和平日里判若两人,沐莹雪心里一惊,想要挣脱,却怎么都不能。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背着我去宫里,我没有多说什么,如今又为所欲为,私自逃离府院,你到底去了哪里,究竟是去找谁?”
他有些激动,握住她的手,有些冰凉。
沐莹雪想起来,雨雁知道的事,他定然也一清二楚,想必他早已知道春兰不在原处,故而才会怀疑她有所隐瞒。
“我何必要隐瞒,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就不会背信弃义,雨雁说春兰不在,我心里担心,想知道她去了哪里,仅此而已。”
“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你还是不信我。”
他放开了手,却也不再看着她。
京墨早就躲远了。
“谁说的,我当然信你,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你这几日身体不适,我想我也活不了太久,春兰年纪还小,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你不让我出门,必然有你的道理,因而我才会在这种时候去找她,可惜最后还是没有找到。”
说来让人落寞,但事实的确如此。
那老夫子说话云里雾里的,祁唯安又突然生病,她意识到他们也该对她下手了。
一抬头,撞上某人探究的神情。
“你不信我?”
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汗滴从额上淌下来,从脸侧滑过,最后滴落进怀里,她听到他微微的喘息声。
不过一会儿,只见他嘴角泛白,眉头皱起,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却浑身透出一股死气。
“祁唯安,你别吓我,我以后不出去就是了。”
他抬起头,还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没事,让我缓一缓。”
于是,他继续闭目养神,她坐在一边,担心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说道:“我告诉过你,你留在我身边,我会保你此生无虞。”
“我记得。”
她回答的干脆,眼神却是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处池水,微风扬起,水面波澜不惊,半轮明月也亮的那么迷人。
听他没有再言语,她便用手支起脑袋,自顾自地想着心里的事,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双眸落在自己身上,再也没有移开。
祁唯安并不清楚心里的那份躁动到底来自哪里。
老夫子说时机就在眼前,只有好好利用沐莹雪,或许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可一连几日,他宁愿身上的不适一点点蔓延,也无法完全下定决心去动她。
老夫子说他是鬼迷心窍,他也觉得是自己心里太过撕扯,一心想要改变从前沉默寡言的状态,如今用力过猛,又转向了另外一个出口,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心性未定,智才有缺,才会被一个小女子扰了心神,差点忘记了初心。
想到这里,他重新闭上双眸,片刻之后,起身要走,却还是忍不住回看了一眼,才发现她早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送她回去。”
冷冰冰撇下这几个字,才想起来京墨腿脚不便,又转而吩咐他拿件衣服给她就行。
京墨也只是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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