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3月17日
丙子年,辛卯月,戊戌日,星期二
宜:纳采、安葬、移柩、动土、破土、立碑
忌:结婚嫁娶开光作灶
淅淅沥沥的小雨让干燥的大地得到少许滋润,树木也从无精打采恢复少许活力。
街道两侧屋檐下布满的灾民看着沥沥小雨,眼中重现希望的曙光。
更有孩童在雨中欢快呼喊起来。“下雨了!下雨了!”
“下雨还闹,我看是欠收拾。”
欢闹的孩童很快被妇人制止,被揪着耳朵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让街道充斥些许欢快的气氛。
在一旁的酒楼内,几名衣着体面的老者望着雨景谈天说地。
“终于下雨了,三个月没雨,地里的庄稼都要旱死了。苍天有眼,终于有雨了。”
“这雨的好啊,这些年天气越发的怪异,旱灾、水灾、雹灾、虫灾接连不断。去年川北干旱,饥民四起,十室九空,易子而食惨绝人寰啊。前年川南遭灾,泸县饥民为了挖观音土塌方,死了三十多人。民国二十一年……”
“是啊,这天气越发怪异。我有个侄子在省府工作,据他讲,自打民国二十一起,这省内遭灾的县份就越来越多。从一开始16县,到去年遭灾108个县。这好端端的天府之国,现在饿浮遍地民不聊生,百姓何其不幸。”
此时一名山羊胡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若有所指的说道。“这算是久旱逢甘露,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老周,此话……的确是双喜临门。”
开口的老者,看着对方表情恍然大悟。
“的确是双喜临门。”
“老周,你有什么新消息?”
此时一名老者小声的开口询问着。
“确实有一个。”
此时这位被叫做老周的老人,等大家都靠过来之后才卖弄道。“我得到消息,那位小阎王悲伤过度昏死过去了。”
“要我说,死了才好。这小阎王仗着他爹的威名,在顺庆府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定是因为他爹死了没了靠山急火攻心,最好一命呜呼,免得顺庆百姓再受其欺压。”
“老陈,别那么心急。其实要我说,他这样死了是便宜了他。他爹一死,没了靠山看他能怎么横。”
“箴言,大家箴言,我们坐观其变就好。”
随着此话一出,几名老者都不再谈论了。不过他们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东北方。在那个方向,正是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三师师长,陆军中将,人称顺庆王彭青海灵堂所在。
此时唢呐声起,纸钱纷飞,白幡飘摇,灵堂内一片肃穆,前来吊唁这位顺庆王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省城郭议员到。”
“川东商会李会长到。”
“国民革命军独立第14旅熊旅长到。”
从门口司仪的一声声通报,更是展现了这位顺庆王生前的风采。这些还只是亲自前来吊唁的人,没办法前来只能委托他人吊唁的名字更多,不少都是巴蜀大地响当当的大人物。
宾客不断前来,让身为顺庆王遗孀的彭刘氏半点离不开身。此时她眉头紧锁,还时不时抹一抹眼泪,到访的宾客更是纷纷劝其不要悲伤过度。
只有知情人才知道,彭刘氏不只是因为丈夫过世而悲伤,还有为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
这孩子虽然在外胡闹,但是他爹去世悲伤过度,好好的人就这么倒了。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有什么问题,自己有什么脸面去见刚过世的老爷。想到这里,彭刘氏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此时一名老妈子从侧门快步走进了灵堂,她一路小碎步快速走到彭刘氏身后,小声的说道。“夫人,大少爷刚刚醒了。”
“我儿情况怎么样?”
与其他母亲一样,彭刘氏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孩子的情况。
“刘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是悲伤过度气急攻心,吃两副方子就好。不过最好还是多休息一下。”
“知道了章妈。你去将陈副师长叫来,我有几句想和他说。”
“是,夫人。”
知道儿子没事后,彭刘氏放心不少,此时她需要为自己的儿子谋划一下。
彭刘氏在为儿子谋划,而身为她儿子的彭刚此时却在内心吐槽着。
“这是什么极品玩意,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无恶不作,顺庆净街虎、逆风臭十里……”
彭刚说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穿越这个词,彭刚一点也不陌生。网上、电视等早就出现太多了,彭刚作为体制内的老油条,他也就图一乐。谁信谁是傻子。
不过此时,面对现在这局面,彭刚也只能相信了,毕竟他不是遇到了么。
按唯物主义思想来说,既然出现了那就应该面对。
审视一下自己穿越这位,用彭刚的话说,这是一个仗着老爹无法无天的败家子,对方就没什么是不敢干的。
放在现代法治社会,枪毙是其最好的归宿。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老爹死了,外部环境因为这些年的为非作歹臭不可闻,自己接手这么一个烂摊子。
这局应该怎么破?
彭刚此时开动自己大脑,以比当年考公更加认真的态度,思考着自己的未来。这毕竟关乎自己性命,做不好可比考公失败惨多了。
自己的优势是什么,自己的劣势又有哪些。有什么资源是自己可以利用,有什么人是自己盟友,还有什么自己必须迈过的坎。此时他抽取着原主的记忆,努力的剥丝抽茧,将其分别归纳起来。
这是彭刚多年在体制内养成的好习惯,先将问题全面考虑,然后逐一分类,方便逐一解决。
体制内也不是那么好混的。能凭本事进来的,哪个不是各显神通。更别说想要做到如鱼得水,这都是靠的本事。
“有了。”
很快,彭刚就找到其中的关键点,那就是师长职务。准确说是他老爹死后,留下的第二十三师师长一职。
说起来他老爹彭青海也是巴蜀大地的一方人物,其出身四川陆军速成学堂,参加过保路运动、立法战争、而且四川大大小小的战争打过不少。
巅峰时期能与杨森、二刘相提并论的人物,不过后来因为战争失利,损失惨重的老爹不得不投靠同学刘湘,刘甫澄,带队为其攻城拔寨,成为手下附属势力之一。其打仗勇猛用命,一度与潘(文华)唐(式遵)齐名。不过可惜,老爹并不想完全靠向刘甫澄,或许他心中依然将自己当成川中势力的一员,所以在那位刘甫澄处并不太受重视。
当然对方也没有亏待老爹,其后来任命二十三师驻扎川东北重镇南充。(民国二年改顺庆府署为南充县知事公署,正式取消“顺庆”之名,民间依然有很多人依然称呼旧名顺庆)
嘉陵江中游的南充是川东北重镇,向东连接达县,向西连接成都,顺江而下可抵达重庆,向北可通巴中、广元,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另外南充境内以丘陵为主,虽然远比不上成都平原富饶,但是靠着嘉临江,农业条件在川中也十分不错。
也正是凭借南充丰厚的条件,老爹的二十三师才能得到不错的发展。从原本一个师七千多人,发展成拥有炮兵、骑兵、工兵等附属部队一万四千多人的庞大编制。
这种师级编制对比川中普遍的小编制师,已经算是庞然大物了。要知道川中一个师级人数,普遍师五六千人。这也造成川军部队番号极多、编制杂乱,并不利于作战指挥。
不过可惜,庞大编制的二十三师已经是昨日黄花。在之前的川北作战中,二十三师遭到重创,损失高达六千人之多,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而想要继承老爹二十三师的职务,必须得到一个关键人物的全力支持,那就是副师长陈连勋。
这位陈副师长经历也是一个传奇。当时老爹彭海青还在新军当棚目时,看到快要饿死的陈连勋,穿着破旧不堪的长衫插着稻草做的标识,在大街上卖身葬母。看其孝心可嘉,拿出饷银让其安葬老母。
本来没想将其买来,谁知道安葬完母亲后,陈连勋居然来军营找他。坚持要将自己卖给父亲,看到不答应还在军营门口长跪不起。而这件事立刻在军营中传开了,当时的管带知道后,感于其终受承诺特例将其召入军中就安排在父亲的棚中。而随后不久父亲就被提拔为排长。很难说,其中有没有这位陈连勋的功劳。
不过老爹陈海青却认为,陈连勋是自己福星。
随后不久保路运动就开始了,等到四川独立后,老爹也一路高升为连长,而陈连勋也是一直跟随左右。然后在四川乱局中老爹一度做到一路军队的司令,手下管着三四万军队。
不过后来战败,彭海青败退投靠刘甫澄。不管是得意还是失意,陈连勋一直以来都常伴老爹左右。其做事也是一板一眼,当好老爹的大管家。
老爹彭海青为此甚是得意,认为当年出资为陈连勋葬母是自己做过最好的决定,还经常将其称为自己卧龙。
甚至两人约定将来陈连勋有女儿就和彭海青做亲家。不过可惜,陈连勋膝下无子,这亲事也无从谈起。
也正是因为陈连勋跟着自己父亲二十多年,所以在二十三师这个小团体中,其威望仅次于父亲。
此时彭刚想要谋得师长一职,继承老爹的职务,就缺不得陈副师长的支持。
不过想要得到对方的支持,彭刚内心没底,毕竟对方忠于自己父亲,不代表就一定要忠于自己。
“要想办法与陈叔谈谈。”
此时彭刚内心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当然,即便获得陈连勋的支持,彭刚想要上位难度也不小。二十三师内部的反对意见,另外成都那边对此的态度如何,还有南京也是难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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