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有时尽,来日方长。
三人终没走成一路。
比武招亲,定在月末。裴千尘心急,便买了匹快马——银子自然是找周游借的。
“周大哥,既然已经欠账,那不妨再多欠点......”
周游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打错了算盘。
裴千尘走后,小七有些失望,热闹看不成了。
“老大,我们真的不去吗?”
周游点点头。
有些事,慢慢便忘记,有些人,终不是当年模样。
相忘于江湖,不见,便不见吧。
“走吧。”
裴千尘向西,他们往南。
路上,小七也问着修炼之法。
论天赋,她可要比裴千尘高出许多。一是因为九尾灵狐的原身,二是因为纯粹的灵气。
再加上周游送的香囊,哪怕睡梦中,灵气依旧自行流转。
她的起点,比起四大宗门的亲传弟子,也不遑多让。
但是,她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小七一时答不上来。
“但我想学......”
周游嗯了一声,“还记得【流灵】吗?”
小七点头。
“若你能使用【流灵】,显形出三条尾巴,保持一柱香,我便教你。”
小七欢呼雀跃,便日夜修炼起来。
......
一日,傍晚,天色忽变。
云重,天墨,七八个星天外,惊雷一声。
两三点雨山前,淅淅沥沥。
周游和小七拔腿便跑,前路,也还是雨。
路转溪桥,忽见一座旧庙。
二人赶紧躲入其中。
周游生了一团火,小七坐得近些,想把毛皮——哦不,衣服烤干。
这庙宇年岁侵蚀,早不似旧时繁华。大殿上的佛像,蛛丝遍结,金身斑驳,露出了锈铁真身,殿中狼藉,碎石朽木,更有蛇鼠探头。
孤男寡女,夜宿古庙......总是会——
遇着鬼。
话本里,常说的便是赶考的书生,好好的镇上客栈不住,贪路夜行,却又偏偏半途累了,偶遇旧寺古庙,胆大包天,进去歇脚。或是遇见温柔体贴的柔情佳人,或是瞧见壁画里的貌美仙子。
明明是仙人跳,却误会成爱情,还怨恨妈妈桑棒打鸳鸯。
可怜,可笑。
总之,这一歇,便是一世阳间。
此刻,便是如此。
周游注意到了。庙外五步,槐树下,有一人。
那人酥胸半露,衣不蔽体,水蛇腰,柳叶眉,沉鱼落雁之貌。
那女子瞧了半天。这趟活,不好操作啊......
若是落单的书生,她这模样,晕晕乎乎进去,含羞一笑,保证让书生心里小鹿乱撞。
若是幽怨的佳人,她便换个俊朗侠士,抱拳问礼,保证让佳人脸红心跳。
这可......一男一女,有点超出业务范围了。
她有些犹豫。
上吧,难搞。
不上吧,这个月指标还差六人。
她叹口气,整理仪容,将布条又扯去些。
还是从男人下手吧,毕竟好糊弄。
“喂,你——”
她刚踏出一步,便听见身后声响——怕是做贼心虚吧——竟然吓得跳上树梢。
她身子颤抖,想起方才回头瞧见的那张厉鬼似的暗红面庞,更加心惊!
待呼吸平稳,才想起自己便是妖,怎么怕起鬼来了?
可下方哪里有鬼?她低头瞧去,见是一粗人,头戴竹笠,身材壮硕......原来那厉鬼面庞不过是面具罢了。
嘿!她眼珠溜转,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么?
忽然霹雳电闪。
天上惊雷恰巧落在这株槐树上。
她还未来得及轻开朱唇,便焦了个透心凉。
那人瞬息间躲开十丈,见着细雨中火烧银树——啪嗒一声,一条烤熟的长蛇落到跟前。
他低头惋惜一声,便踏入庙中。
周游与小七都听见了那一声惊雷,离得很近,仿若白昼,炸得耳膜生疼。
接着,那道妖气便消失了。
周游喃喃道:“或许,被劈死了吧......”
天道无常,说得就是这回事儿。
却又有一人走进来。
妖气很淡。
却生的十分骇人!
小七吓得躲到周游身后。
“老......老大,有,有鬼!”
周游疑惑道:妖也怕鬼的么?
“小七,你好好看看,那是张面具。”
小七定睛看去。那人正好取下竹笠,头上忽地立起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腰间绒带松了,竟然是……一条尾巴?
“二位,借个火?”
小七脱口而出:“狗。”
那人——那狗登时怔在原地,仿佛木雕,就连厉鬼面具上也似布满愁容。
“狼。”那人支支吾吾道,语气低软,倒与体型极不相称。
“什么狗?”
“狼。”
“狼狗?”
“是狗狼——呸,不是狗,是狼。”那人终于大声了些。
小七歪着头,又瞧了瞧:“我怎么没见过呢......”
那人——那狗,不,那狼小心翼翼坐了下来,尾巴在身后一摇一晃,“这位姑娘,见得多?”
小七点点头,“黔灵山的狗和狼,我还是分得清的。”
那狼对着小七的方向嗅了嗅——面具之下,也不知他鼻子到底在哪儿——疑惑道:“莫非这位姑娘不是人?”
“啊。”小七没那么怕了,笑着站起来,灵气微动,身后竟然生出三条洁白的尾巴来,其中一条似乎淡了点,有些透明。
“这是——”
“可不许说我是狗!”小七道。
那狼挠挠头,“狐狸,狐狸,这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他不禁羡慕道,“姑娘年纪轻轻,便能化成如此完美的人形,在下好生羡慕,惭愧,惭愧......”
小七又对周游道:“老大,如何?”
周游笑道:“不错。”不过七日,便能有如此进步,妖啊,果然是修炼的好苗子。
那狼看向周游:“那这位也是?”
“我老大可是仙人!”小七得意道。
那狼吓了一跳,“仙,仙人?!”
周游道:“别听她胡说,我就是一个云游道士,啊,不会功法的。”
那狼嗅了嗅,的确没有捕捉到周游身上的灵气,喃喃道:“原来,除了他,还真有别人会同妖走得这般近......”
“他是谁?”小七问道。
“没谁,我一个朋友罢了......相聚便是有缘。”那狼道,“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我叫小七,这是我家老大,你也可以这么叫的。”
“老大好。”
周游无奈地闭上眼,“叫我周游便是。”
“哦,哦,好的,老大周游好。”
这狼,貌似不太聪明啊.....
“不对,不对,应该是周游老大好!”小七纠正道。
好吧,自己家这狐狸也半斤八两......
“你叫什么?”小七问道。
那狼又挠挠头,“二位可莫笑,我,我叫狗尾巴......”
空气突然安静。
小七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那狼眼神躲闪。
.......
终于,笑声在古庙里爆炸开来。
小七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儿。
周游咧开嘴,擦了擦眼泪。
那狼挠挠头,竟然也跟着哈哈大笑。
欢声过后,周游不禁问道:“真是......狗尾巴狼?”
狗尾巴点点头:“也怪我这尾巴,生得却是温顺了些......不过,我自己还挺喜欢的。”
温顺么,怕不止尾巴吧?
“狗尾巴狼?”小七眼睛鬼灵,“那我可以叫做狼尾巴狐狸,或者......狐狸尾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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