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后宅书房,一个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站在屋中,透过帷帽的厚重面纱,看着一个武将附庸风雅弄出来的书房,对身旁的侍女说道:“天巧,有虚荣心的人还是容易接近的,一会麻烦你了。”
天巧施了一礼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篮子紧了紧。
吕布急不可耐的推开书房,看到屋中的那个女子,满怀期待的问:“你是?”
女子拿下帷帽,正是貂蝉。
此时她已是泪眼婆娑,凝望着吕布的眼神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眼见心爱的女人如此,吕布上前几步,刚想有点动作,但又想起什么,颓然放下手,将目光看向一旁的侍女。
貂蝉哽咽着:“吕郎,这是阿巧,多亏了她,我才能再见到你。这是自己人,可以放心。”
吕布这才来到近前,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不像话的女子,涩声道:“我是该叫你貂蝉,还是夫人?”
貂蝉的泪水当时就下来了,泣不成声:“吕郎不必说如此伤人的话,我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如今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可以安心走了。”
吕布听出话头不对,脸色一变,急切道:“到底怎么了?相国如此疼爱于你,你这又是,又是……”
“疼爱?呵呵,可能吧,对于变态之人,可能这就是疼爱吧。”貂蝉轻轻挽起袖子,只见上面密布伤痕,看样子像是荆条抽出来的,不过时间久了,已经淡了不少。
吕布大惊,一把托起面前的藕臂,放在眼前仔细观瞧,忽然是细密伤口遍布,不由结巴道:“怎,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呐!”
貂蝉慢慢抽回手臂,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看着吕布说:“上次将军来后,回去准备聘礼,我激动的整晚睡不着,一直想着将军什么时候能将我接走。”
听到貂蝉说这些,吕布也露出懊恼的神情,自己动作还是慢了。
“可惜呐,第二日,父亲邀请宾客,哪知道请来了一个恶魔。那董卓看我相貌,不顾父亲阻拦,将我强行掳走,甚至霸道的将我的闺房,我家仆人全部带走。我和父亲都说了,将军你已下聘,可他,他说将军你都是他的,你的老婆他带走又何妨。还说要是我不跟着走,就将我父刺死在我面前,不得你我只能和他回去。”
听貂蝉说到这里,吕布眼睛都红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貂蝉露出坚毅的表情:“我不会让那老贼得逞的,回去后我抵死不从,不过都被老贼派来盯着我的人救下,将军请看。”
说着露出左手皓腕上的割痕,以及脖颈处的勒痕,一看就是自杀时留下的。虽然看起来时日很久,但是还是能看出痕迹,可见当时伤的有多重。
吕布表情变化不定,情绪处在爆发的边缘。
貂蝉轻声道:“后来还是老贼逼迫,告诉我,如果我再不从,自寻短见,就将我王府全部灭绝。还好,最后巧儿出了主意,我将那董卓灌醉,最后时刻让巧儿替代了我,才能保留清白至今。”
看吕布欲言又止,貂蝉苦笑道:“没错,吕郎,这不是长久之计,可我又有何办法?如今老贼逼迫日盛,为了不漏破绽,我们减少接触的办法就快行不通了,我怕那老贼察觉出什么了,所以今日冒险面见将军,一偿夙愿。”
“将军,请借你府内老妇人一用。”貂蝉轻声道。
吕布此时心潮起伏,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听到此话不由一怔,不过还是吩咐下去将家中老妈子叫来。
看到老妇到来,貂蝉对其言道:“带我去下卧房。”又对吕布轻声说道:“将军能否稍待片刻?”
不明所以的吕布只好点了点头。
卧房内,貂蝉命侍女巧儿守在门口,先命老妈子关好门窗,对其言道:“你应该会验身吧?”
老妈子不由点点头,一般大家里的老妈子都会这个。
貂蝉轻声道:“一会替我验明是否完璧,可告知将军,其他不用你管,可曾明白?”
老妈子也是人老成精,也不多问,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一柱香后,二人从卧房而出,貂蝉平淡走在前面,后面老妈子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加震惊的表情,幽魂般跟在其后。
这次她们由其他下人带着来到卧房不远的宴客厅,里面已摆好酒宴,厅内只有吕布在那不安的来回踱步。
看到貂蝉她们到来,吕布挥手打发走带路的下人,刚准备对貂蝉说什么。
貂蝉对那有点不在状态的老妈子开口道:“请如实告诉将军。”
老妈子惊醒过来,忙不迭来到吕布身边,凑其耳边低声道:“老,老爷,这个姑娘确实是完璧之身,不过……”
吕布好奇道:“不过什么?”
她咽了口口水,声音更轻:“不过,她身上到处都是鞭挞的伤痕,看样子,有几个月前的,也有最近的。不知何人能对如此天仙般的人儿下如此狠手……”
吕布没听到老妈子后面的话,只听前半段他就已经炸了:“老贼!!安敢如此!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呐!”
看到自家老爷双手握拳,仰天狂吼,一副噬人而食的样子,老妈子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说不出话来。
暴怒的吕布感觉一冰凉小手轻轻握住自己的拳头,一股清泉般的声音传入耳中:“吕郎,切莫这样,婵儿在这里,还在这里。”
吕布低头看到的就是貂蝉泪眼婆娑的天仙般容颜,一股绞心之痛遍布周身,吕布伸出颤抖的手,轻抚上眼前的俏脸,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婵儿,苦了你了,我没用呐,我没用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吕布这个钢铁硬汉看到心爱的姑娘受此磨难,也不禁泪洒当场。
貂蝉也抚上吕布坚毅的脸上,轻轻抹去其热泪,轻启朱唇:“吕郎且安坐,婵儿能为你再舞一曲么?不过我想先沐浴更衣,婵儿想把最美的一面留给你。”
吕布边流泪边不停点头,在貂蝉搀扶下,坐在案后。
貂蝉转身来到还惊魂未定的老妈子旁,柔声道:“请带我去沐浴更衣。”
老妈子一骨碌爬起来,忙不迭前头带路。
吕布几把擦掉泪水,喘着粗气,看到案桌上的酒,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一口气喝了一壶,看到已空无一人大厅,吕布大吼道:“来人!将我酒再拿来一坛!”
门外侍卫早得到命令,离屋门二十步开外,听到将军吼声,忙大声应是,跑去取酒去了。
浴室,貂蝉打发走伺候的下人,看着侍女巧儿犹豫道:“天巧,最后一步了,你,有把握么?”
天巧星花狸露齿一笑:“天魁,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最后一步还是我来吧,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我知道那人对你一定很重要。
你的完璧之身还是留给他吧,我原来的梦想也是将宝贵的留给心爱之人,可惜……请带着我的梦想走下去,替我完成它。”
貂蝉心里苦笑,自己有机会完成么?是梦想还是奢望?
“至于有没有把握。我师傅说过:画人画皮难画骨,我和我哥最后的绝学就是画骨,毕竟易容小道尔。”花狸边说边脱着貂蝉的衣物,露出完美的胴体,不过上面伤痕密布。
手指划过这些伤痕,花狸笑道:“还好啊,我手艺不错,看起来和真的一样,要真是按天魁你的想法,弄出点真实伤痕,以后你的心上人不恨我一辈子?咯咯”
貂蝉被摸得有点痒,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看着眼前虽然开着玩笑,但眼神认真无比的花狸,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
摸完骨的花狸褪去自己衣物,轻移莲步迈进了浴盆中。
不多时,浴盆中传出压抑的嘶吼声,如同一条正在褪皮的蛟龙,将浴盆中的热水搅动的更加雾气蒸腾。
貂蝉忙捡起侍女的服饰穿戴好后,紧张的看着浴盆内的动静。
大约一刻钟后,终于没了动静。
浴盆内的花狸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身上的水珠顺着柔嫩的皮肤不断的滴落。
貂蝉惊讶的张大了嘴,她从没想过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另一个自己。
看到貂蝉惊讶的表情,花狸笑道:“不必诧异,骨相变则容貌变,现在咱们容貌仅有八分像,一会我去掉旧妆,换上新妆就是十成十了。”
貂蝉知道花狸本来的容貌不输自己,可惜为了走出最后一步,彻底破了相,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要成就千面之神得先变成无面之人。
花狸此时擦干身上水珠,忙道:“时间紧迫,天魁你将我带来的篮子拿来,我们快开始。”
吕布喝得有点微醺了,毕竟酒入愁肠愁更愁,恍惚间,他听到环佩叮当的响声。
抬起头,就见“貂蝉”一身火红盛装站在自己面前,之前他还纳闷,那个侍女带那么大一个篮子来干嘛,看来婵儿是早有准备啊!
侍女奏起了乐器,貂蝉妙曼轻舞,虽然舞蹈动作不多,但加上柔美的身段,也是看得吕布如痴如醉。
渐渐的,貂蝉越舞越近,待到吕布身边,一个舞蹈动作轻跌在吕布怀中,摸着怀中美人露出手臂上的鞭痕,吕布心疼道:“婵儿,我……”
美人伸出纤纤玉指,放在吕布唇边,不让其再说。
轻启朱唇道:“吕郎,最珍贵的我一直为你留着,还请怜惜。”可能是紧张,貂蝉的声音有点颤抖。
吕布此时哪还管那些,一把抱起貂蝉,就往后室休息间而去。
“侍女”默默收起乐器,退了出去。
吕布从自沉睡中惊醒,抬头一望,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摸索着掌了灯,就见床单上一朵红梅绽放着,而屋内桌上镇纸压着一张蔡侯纸。
展开一看,上面写到:“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夫君珍重!婵儿留。”
一问下人,貂蝉主仆二人早已离去多时。
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里的信,最后望着床上的那朵红梅,在烛光的映衬下,吕布的脸色忽明忽暗,变幻不定。
貂蝉相府的闺房。
“你又是割指放血?下回该给你准备个小血包的。”貂蝉边心疼的给天巧包着手指,边说道。
看着貂蝉又心疼,又气得嘟嘴的小表情,天巧噗嗤一笑:“好了,莫生气,那种场合能带血包么?”
看到貂蝉一脸懵懂的呆萌望着自己,天巧才想起来,这是个未经人事的,遂补充道:“好了,问题不大,能完成任务就行。”
“哦,对了,任务完成了,你怎么不变回来?”貂蝉又问道。
天巧苦笑一声,“哪是那么好变回来的,我这绝学师父说了,一生只能施展三次。每次都需要几年时间才能变回来。刚好,到时候我替你去应付董卓和吕布,给他们加深下印象,我估计再有半月,这两人就都离不开你了。”
貂蝉犹豫道:“天巧,那岂不是你还得在两个男人间忍受半月,万一周旋不好,露出破绽……”
“放心吧,无面加画骨我比你还像你,不会出现破绽的,就是我得少跳舞和说话,你的舞姿和说话的媚态我可学不了十成十,咯咯”天巧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哎呀,我哪有!”貂蝉也难得的被说得脸红。
自从貂蝉来过之后,吕布就感觉自己应该是得了相思病,貂蝉的容貌不时就在眼前晃着,还好貂蝉不时出来与自己相会,以解相思之苦。
花狸所扮的貂蝉就在董卓和吕布之间周旋,把两个男人迷的是神魂颠倒。
貂蝉也没闲着,让人送信给王允,甚至回王府密谈了几次,商议对策。
时间来到了初平三年(192年)三月中旬,貂蝉已经抱恙半月了,董卓还能不时探望下,吕布是想见都见不到。
两人刚腻歪了大半个月,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现在你告诉我,生病了,见不到了,吕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的异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王允邀请吕布过府一叙,说有要事。
吕布来后,王允请其入密室,拿出一封书信递于他,说是女儿貂蝉冒险送出。
吕布急忙展开一看,还没看内容就是一惊。
这是一封血书,上面只有九个字:婵儿福薄,吕郎来生见!
吕布忙一把拉住王允的衣袖,急声问道:“伯父,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允犹豫一下,一咬牙,恨声道:“那董贼见婵儿频繁外出,疑其外面有人,对婵儿鞭挞拷问其为何人。可我那女儿也是嘴紧,硬是没有说出,只唤冤枉。这不,一惊再加伤,病倒了,唉。”
吕布心里一紧,手上不觉加了力道。
王允狐疑望向吕布,“我儿曾与我言,确将自己托付于人,那人不会是奉先你吧?”
吕布面色一僵,犹豫下后微微点头承认。
王允拍着大腿道:“奉先呐奉先,你害苦了我儿啊!现如今董贼可是要她的命呐!”
吕布紧张道:“那,那伯父该当如何啊?”
王允一咬牙,“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将董贼……”说着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吕布不觉有些犹豫,“那毕竟是我义父,我……”
王允见状,恨铁不成钢道:“奉先呐,还犹豫什么!你将他当义父,他可曾将你当儿子?为了小事就能当面扔手戟,这你是躲过了,下回从你身后扔呢?你躲得了么?
再说你现在与他小妾有了关系,以他对婵儿的重视程度,能饶了你?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奉先呐,莫等错失良机,后悔莫及呀!”
要是没有和貂蝉缠绵的这大半个月,吕布也不会如此惶恐,以前虽然是痛失爱人,但还不算什么,可以忍受。可如今睡了董相的夫人,那性质就变了!
既然没有活路,那就不能怪我了!
吕布咬牙问王允:“伯父,你就说怎么干吧!”
王允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咱们这样……”
密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如同是耳边恶魔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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