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鱼吵架赢了,猛然听见有人喊她全名,回头喊道:
“姑奶奶在呢!”
对上卫渺似笑非笑的眼睛,她尖叫一声跑了过来。
“阿渺,你怎么来了。”
卫渺细细看小姑娘红扑扑的小脸蛋,只有手上有些泥巴,知道她没吃亏才放下心。
“走,去你家。”
许多鱼看着卫渺手里一堆东西,眼睛都亮了。
“阿渺,姑父还好吗?我昨日要和阿爸一起去,他不同意。”
有了许多鱼这个大力女分担,卫渺觉得轻松许多:
“好多了,等过年的时候,你来我家就能看见。”
许多鱼眯起眼睛,算了好一会儿,才泄气道:
“离过年还有五个多月啊。”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大多数是许多鱼说话,卫渺在听。
听她说苏州河每天发生的各种事情。
讲一讲谁家的船上打了大鱼,哪个的媳妇儿偷偷跑了。
说一说谁运气好,帮人运货去对岸,得了赏钱,谁家的生的儿子才满月就因为发烧死掉了。。。
小姑娘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儿,一件小小的事儿,她总讲得比别人动听一些。
卫渺是个好的倾听者,从来不打断她,偶尔还会提问,让小姑娘发挥得更好。
等两人找到了自家船的时候,正看见船头许娘舅在半躺在船板上晒太阳,许舅妈坐在船头补衣裳。
“阿爸,阿妈,大姐,二姐,你们看谁来了。”
许多鱼一嗓子,喊醒的不光是许娘舅,还有附近船只上的其他人。
周围挨着停的船房,不大会儿的工夫就探出七八个脑袋。
他们先将目光落在卫渺身上,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她们手上的东西。
许舅母是个温柔的人,抬眼看自己老三和小姑子家的老大,连忙起身。
“阿渺,怎么你一个人来了。”
许娘舅已经下船,将两人的东西接放在船上。
许多鱼灵活地跳上船后,伸手拉卫渺上去。
“阿妈,我在集市遇到阿渺。”她急切地分享刚才的事儿。
从船舱出来一高一矮两个女孩,她们是许娘舅的老大和老二。
两个姑娘看到卫渺这个表弟也很高兴。
一家人都进了船舱,才隔绝了外面的各种打量的视线。
许舅母看到这么多东西,连忙道:
“你阿爸看病吃药要花许多钱,我们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能还花钱买这些东西。”
卫渺感受着船只的晃荡,略微有些不适应,被许多鱼扶着才好一些。
她把手里的药递给许娘舅,才回答许舅妈的话:
“这可是我阿妈吩咐的,我只是个跑腿的。”
许舅妈眼圈含泪,哽咽道:“难为你姆妈了。”
一家人都习惯了她动不动就落泪的样子,也没人去安慰她。
“舅舅,止痛片疼得受不住的时候吃半片,平日里就贴膏药,止痛片吃久了,会没有效果的。”
许娘舅拿着药,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高兴地只说:
“好,好。”
许娘舅和许阿鱼的泼辣性子完全不同,是个沉默寡言的。
夫妻俩生了三个闺女,老大许兰姐已经14岁,长相虽然一般,但性子随了许舅母,是个温柔能干的,上次听许阿鱼说,已经有人开始提亲了。
二女儿许桂姐此刻正盯着两斤大肥肉流口水,她容貌最好,一双眼睛里闪着精明。
“阿渺,猪肉价格是什么样的?”她问。
卫渺就把猪肉价格告诉许桂姐。
她幽幽叹口气道:
“又涨了一分钱,估计过年的时候还要贵上好多。”
老三就是许多鱼,怀孕的时候本以为是个男孩儿,夫妻俩都满怀期待。
没想到是个姑娘,取名字的时候失望透顶的许娘舅随口道:
“这个娃就多余生,以后就叫许多余吧。”
她长大后,附近船上的人就拿这个来打趣许多鱼。
可惜这个小丫头和她姑姑许阿鱼一样,是个泼辣且聪明的。
四、五岁的时候,就会双手叉腰,对着嘲笑她的人说道:
“我才不是多余,我叫多鱼,就是好多鱼的鱼,我姑姑叫许阿鱼,我就叫许多鱼,我姑姑命好,我命肯定也不差的。”
一帮人笑话完,也不再搭理小姑娘的童言童语。
只把她气得鼓成了小蛤蟆。
船舱逼仄,许舅妈邀卫渺中午留下吃饭,让许多鱼带着卫渺出去玩,留下兰姐和桂姐帮忙。
桂姐看着两个人出船舱的背影,嘴巴撅得老高。
许多鱼拉卫渺下船,沿着河道往上走。
“阿渺,我们去桥上玩吧。”许多鱼指着不远处的钢架桥。
不等卫渺点头,分分合合的许阿鱼就拉着卫渺朝着桥的方向跑过去。
还没上桥,就能感受到上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侧走行人,中间行车,穿着制服的警察巡逻维持秩序。
卫渺感受来往人群,有抱着孩童的妇女,也有穿着学生服的学生,看着路中央拉板车的,黄包车的,热闹非凡。
“阿渺,你看。”许多鱼像个小泥鳅一样,拉着卫渺在人群钻来钻去。
卫渺也随她去了,她很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感觉穿行在这些满是笑脸的人群里,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顺着许多鱼指着的方向看去,是一个拉家具的人力车上坐了一个妇人,头发梳得干净利索,整个人下巴高昂,威风凛凛。
两人走到桥中央,趴在栏杆上望向远处的河面。
“阿渺,你看那是我家的船。”
卫渺顺她的方向看去,密密麻麻的船只大同小异,她确实看不出哪个是许阿鱼家的船。
但看她说得那样肯定,也附和地笑了笑。
书上说,配合别人的情绪也是一种美德。
“哎呦,谁家的小囝啊,突然跑到站在路中间做什么哦。”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孩童的呼喊声音响起。
“你们给我作证啊,是他自己突然跑出来的咧。”
吵闹的声音和小孩的痛呼声一起在卫渺身后响起。
“叔叔,叔叔!”
卫渺回头,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倒在路中央,撇嘴哭。
他小小个头,穿西装打领结,头发也梳成贴头皮的偏分,关键是架着一副小小的眼镜,瞧着还算斯文可爱。
许多鱼问卫渺,“他叽里呱啦地讲的什么话?”
而卫渺却看向拉黄包车的人,他皮肤黝黑,一脸络腮胡子,正是卫阿大的车友刘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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