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丫鬟领着大夫进来给余晚之把脉。
这是自她醒来之后每日的日常,但丫鬟的主人其实不常来,算上今日,被她所知晓的总共只有两次。
丫鬟在她手腕上搭上帕子,大夫才开始把脉。
余晚之的目光落在大夫苍老的手上,在此之前,余晚之醒的那日曾尝试和大夫说话,但大夫什么也没同她讲。
大夫号完脉,眉头放松了些,想来是她的病情有所缓和。
大夫起身,照旧要走,余晚之忽然开口。
“大夫留步。”
大夫连忙摆了摆手,躬着身子往门口退。
余晚之缓缓说:“大夫不必如此紧张,我不过是,问一问自己的身体如何,当如何将养,知道了总归没有坏处。”
那大夫已然退至门口,他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似乎是得到了指示,又上前来。
“小姐坠崖之后身体遭受了极重的损伤,四肢有多处擦伤,骨折之处老夫已接骨复位,所以小姐请勿轻易挪动,此刻虽已无性命之忧,但仍需精心调养。”
说完不等余晚之开口,大夫似乎不想再留一刻,退到了院中。
院中响起大夫的声音,应该是在向他的主人汇报,所言和方才告知她的那些话相差无几,只是更为细致。
余晚之听了许久,也没听到他的主人开口,只有大夫一个人的声音,若不是大夫间或间会顿上片刻,余晚之几乎要以为是大夫一人在自言自语。
大夫说完,外边响起一阵脚步,脚步声逐渐走远,外面彻底静了下来。
余晚之看向丫鬟,问:“你家主人难道也是个哑巴?”
丫鬟一愣,那愣怔的表情已经给了余晚之答案。
不是哑巴,那就是刻意不说话。
余晚之低垂着眸思索。
故意不露面可以认定为对方担心暴露,可连口都不开,那对方是担心被她听出声音吗?
能被她听出声音到,难道是她认识或是见过的人?
会是谁呢?
当日大夫离开之后,晚间送来的吃食便不再是单一的粥,丰盛了许多,还配了几碟小菜。
丫鬟把小案摆在床上,冲余晚之打的手势她没看懂,应该就是说大夫说她可以多少吃些菜的意思。
日日喝粥的人有了菜,便如久旱逢甘霖,余晚之吃了不少,丫鬟也十分高兴。
如今虽她虽身在囚笼,但总不能抱着在此被囚一生的想法。
余晚之不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如今寸步难行,得身体恢复,有力气才能想办法逃出去。
这些日子,她从未担心过会有人在饭菜中下毒,对方既救了她,就不会多此一举再毒死她。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她还有作用。
天色渐渐沉下来,四周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余晚之隐约听见了更夫敲的梆子声。
自她醒来之后,夜夜都能听见梆子声,对方将她囚在了城中,却不知是哪座城。
……
梆子声一快两慢响了三次,丫鬟入内撤掉了残羹冷炙,换上酽茶提神,这是准备促膝长谈的意思。
徐则桉外表看上去远比他实际年岁更大。
都察院纠劾百官、辨明冤枉本就操心又磨人,譬如此次科举舞弊,都察院上下官员几乎没睡过整觉。
徐则桉说起科举舞弊便满心愤慨。
“你抱病在家这些日子,翰林院十八名考官下狱五人,试时的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的官员下了八人,你瞧瞧。”
徐则桉愤怒地叩着桌案,说:“这还是我们已经查到的,还不算藏在后面的人,这都已经烂成什么样子了!”
酽茶解药,沈让尘没喝,他那一盏中盛的是清水,口中清淡,他也尝不出什么味。
“礼部呢?”他问:“礼部主试,若没有内应,翰林院手伸不了那么长,几名考官和弥封怎能一手遮天。”
“问题就出在这里。”徐则桉说:“我们都察院不比昭狱,下狱的都是朝廷命官,可免刑讯,他们只认今年的,往届科举俱不承认,又让我去哪里找他们往年的罪证。”
沈让尘轻声说:“只认今年或许只革职流放,但若年年如此,少不得要斩几个以示天威,都想保命。”
徐则桉咽下口中的茶,说:“之前把礼部的问题推在余锦安身上,余锦安嫌疑洗清,在往上就是礼部左右侍郎和礼部尚书,他们怎么也要推个出来顶缸,你猜他们推了谁?”
沈让尘虽在病中,但外界有任何消息,以及朝中的风吹草动,都有人时刻向他汇报。
近来没有听说过礼部尚书和左右侍郎的消息,那就是三人都没有被下狱。
沈让尘思索片刻,说:“他们推了张启芳?”
“没错。”徐则桉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案上。
张启芳是唯一一个几年前下逢州的考官,曾为礼部侍郎。
他们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张启芳头上,前面还能说得通,但张启芳去年就因为收受贿赂被革职流放,今年礼闱又怎能推到他身上。
“那些人怎么说?”沈让尘是指下狱的一干官员。
“还能如何,咬死不知情。”徐则桉怒道:“他们必有人指点,过几日便是今年的三甲及进士跨马游街,皇上已经下了死令,在此之前结案,此事不能拖太久,否则民愤积怨。”
“那就去找张启芳。”
沈让尘一说,徐则桉脸色愈发地沉,“人已经死了,年纪大了没熬过冬天,死在了流放途中,至于是真没能熬过去,还是有人动了手脚,这就不得而知。”
“看来靠科举舞弊没办法绊倒郭党。”沈让尘道:“事已至此,便无需在此事上纠结,先结案,谋而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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