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安走进去,跪地请安。
“给皇上请安。”
封裕站起身来,把他扶起来,“免礼免礼。”
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束发玉冠,身形修长,仪表不凡。
方才坐在龙案后还一脸严肃,见到周景安时便露出笑颜,扶起他后便笑着打趣他,语带不满:“你自己说说有几日没来找朕闲话了,今日找朕何事?这么急。”
周景安无奈一笑,“这几日事忙,不言还请皇上恕罪。”
不言是周景安的字,是他祖父所起,取自辛弃疾的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①
其意是让他谨言慎行,恭谨守礼,真诚笃实。
如果姜翎知道了周景安的字的出处后肯定会感慨,果然是个架空的世界,连宋朝的词作都能出现。
“罢了罢了,朕要是真罚了你,宁安该闹了。”封裕摆摆手,与他一同坐下,让他有事便说。
周景安不敢马虎,将今日之事与上次流云苑一事都细细向封裕讲来。
封裕垂眸沉思,“你是说,这些死士不简单?”
“是。”周景安回道:“沈清茹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竟能调配死士,哪怕今日的不是死士,只是普通侍卫,她却也有办法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暴毙,也必定不是个简单之人。”
他微微皱眉,可惜查了许久也没查出什么来。
周景安有未尽之言,两人对视一眼,封裕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怀疑这些人与前朝有关。
大乾朝建国时间不长,这事儿还要从头说来。
前朝为大顺朝,已经延续了上百年,只是最后一位帝王昏庸无道,还崇尚暴政,大兴土木修建华丽的宫殿园林,铺张浪费很快将国库败了八成,便开始提高苛捐杂税,增加徭役,令百姓苦不堪言。
单单是这些还不够,皇室子弟里竟有人勾结外邦,即南境的南诏国,打算谋朝篡位,却不想被南诏国蒙骗利用,险些亡国。
不仅是百姓过不下去,就连朝中大臣和高门大户都快过不下去了。
南诏在边境虎视眈眈,随时都会踏着铁骑攻进皇城,于是封裕的父亲封乾被众人推举出来,民心所向,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逼退了当时的皇帝,自立为帝。
登基第二天便带兵前往南境,奔赴战场,匆匆被立为太子的封裕只得暂时监国,好在有周景安的父亲周怀信这个栋梁从旁协助。
封乾带着人亲自驻守边境,周怀信兢兢业业襄助太子整理朝纲,两年下来,终于才将内忧外患解决了一大半。
只是封乾在战场受了重伤,加上一直指挥作战、驻守沙场,日益心力交瘁,在返京途中便殡天了。
大臣和百姓皆哀痛万分,太子继位后改国号为大乾,也算是纪念先帝。
另外还大赦天下,大封百官。
周怀信自然而然被封为丞相,文官武官皆论功行赏,姜翎的父亲姜连山也是因着跟随先帝去往边境,立下赫赫战功才得以在镇国将军之上,另外加封为靖南王,孟婉婕也获封一品诰命夫人。
虽说这几年大乾朝日渐恢复国力,蒸蒸日上,可是内里总有些前朝的乱臣贼子想要反大乾而复大顺,表面上一片和谐安定的大乾朝,却隐隐有着内忧。
故而周景安受封裕的旨意一直暗地里调查这些事。
现今京城里一个闺阁小姐竟能调动死士,不论是一个还是十个,都不能掉以轻心。
封裕沉吟片刻,点点头,“那便细细探查,此事就交给你去做。”
他又补充道:“另外向锋和他手下的十个暗锋都交给你差遣,重大之事再来问朕,其余的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周景安起身行礼:“是,谨遵圣旨。”
“你坐,不必多礼。”封裕安排好了正事,脸上又现出些稚气与张扬来。
其实他本身就是个张扬恣意、无拘无束的性子,当初还不是太子时,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公子哥儿,每日骑马打猎,听曲看戏,好不快活。
谁能想到如今却当了皇上,整日这儿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还有那么多的政务要处理。
所以每次见到周景安或其他的年少好友时才会暂时抛却皇帝的严肃与架子,换上轻松肆意的笑脸来。
说起两人的交情,那也是很巧合的。
不对,按封裕自己的话来说,这哪是巧合,简直是天作之合。
封裕比周景安大了五岁,虽说有五岁之差,但是他性子幼稚爱玩儿,周景安却是小小年纪便十分沉稳自持,这么上下一中和,两人竟出奇的合得来。
初识时,是跟随前朝的皇帝出京秋猎,封裕贪玩儿,偷偷翻了行宫的墙,却正好掉到了周家安歇的行院,与正在踱步念书的一位小小少年对视了,旁边的亭子里还坐着个身穿青衣的貌美姑娘。
于是三人相识了。
一个成了他的挚友,一个成了他的妻子。
封裕想到旧事,不禁笑了,与他抱怨:“你姐姐她啊,最近这几日对我可凶了。”一般只有亲近之人闲话的时候封裕便不再自称“朕”了。
周景安看着他小声抱怨姐姐是如何冷待他的,两日都不让进宫门,连公主都不让他看。
周宁安比周景安大了三岁,在推翻大顺朝后的第二年嫁予封裕做太子妃,等到封裕登基为帝,入宫为后的第二年,即礼元二年诞下一女,取名为华序。
华,美丽而富有光彩的。
序,次第,开头的。这里是说她是两人第一个孩子的意思。
另外华序二字也有“美好的时节”的意思,是希望她此生所见之风景、所走之路途,都是最美好的。
“姐姐虽然性子刚强,却不是个会随意耍脾气的,可是皇上何处惹了她?”周景安轻笑。
封裕有些心虚的别过脸,“只是一件小事。”
见周景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封裕弱弱的说:“我就是前日带着华序去纵马了,不小心将她颠下去了,可是我及时抓住了她,一点儿都没伤到。”
“华序吓得大哭,宁安就生我的气了。”封裕叹一口气。
他已经两天没见到母女二人了,想的紧呢。
“算了算了,不说我了。”封裕见他带笑的目光就不自在,转移话题道:“你之前不是和那个沈清茹走的蛮近的吗?怎的如今变仇人了?”
周景安摇摇头,“仇人算不上,只是不是一类人罢了。”
他想起让人去查沈清茹和死士之事,没想到却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沈清茹远不是表面那般纯善,与他周旋示好的同时还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以前还真是看走了眼。
封裕见他沉默的样子,一挑眉,这是有故事啊。
不过这些过去的事情他倒不好奇。
让他更好奇的则是另一位姑娘。
他可是注意到了,除却那个已经是过去时的沈清茹,这两件事可是都与一人有关,还都恰好被周景安救了。
封裕轻咳两声,凑近他,状似无意的问道:“你说你今日救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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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宋·辛弃疾《一剪梅·游蒋山呈叶丞相》:
独立苍茫醉不归。日暮天寒,归去来兮。探梅踏雪几何时。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白石冈头曲岸西。一片闲愁,芳草萋萋。多情山鸟不须啼。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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