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残骸灰化之后,似乎触发了某个隐藏的开关,整座城池也随之一同迅速崩溃。
街头巷尾里那些正在讨价还价的商贩,挥舞着的双手瞬间停滞,半空中还能看见从他们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反射出晶莹的太阳光。
觥筹交错间,高官富商们宴饮作乐,桌案上摆满了各种奇花异果、珍馐佳酿,美貌的舞姬在他们面前扭动纤腰,跳起了异域的舞蹈,尽显婀娜身姿。
烟柳画桥下的文人墨客,偎红倚翠、风流倜傥,提起手中毛笔,正准备泼墨挥毫,却永远无法在白纸上写下新的篇章。
贫贱百姓的家中,一对夫妇正因为某些琐事相互争吵,两人都是面红耳赤,全然不顾自己的孩子正在一旁哭闹。
城外军营里,一支队伍正整装待发,几名将领打扮的人大张着嘴,手舞足蹈,似乎在声嘶力竭地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
看他们手指的方向,正是山后的那片平原。
原来,这些士兵,就是先前沈明净和白清羽见到的那两只军队其中之一。
而在军营外,几名年迈的老人远远地望向正要出征的士兵,畏惧着不敢靠近,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
军队里有他们的儿子,作为父母,此时怎能不觉得心如刀绞?
这么多年以来,这支军队日复一日地出征作战,士兵们前一日才死在战场之上,后一日又在城中复活,继续去打一场永远看不见尽头的战争。
然而今天,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整座城市,不论是男女老少,亦或是飞鸟虫鱼,甚至是花草树木,所有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定格在他们动作的最后一刻,成为了一副静止的画卷。
随后,这副画卷便化为成千上万的光影碎片,在空气中交织出一片光怪陆离之景。
数息之后,就连这些光影碎片也彻底消失,旧日的幻象,终于永远告别了这片天地。
“这...怎么会这样?”
白清羽尚未回过神来,转眼间,之前那座热闹而无声的城市已经不见踪影,所有的人和事物都仿佛一场幻梦,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看来那具诡物残骸,就是这座城市的核心。”
沈明净盯着脚下的深坑,看着那具干尸最后一块碎片消弭与无形,心有所悟,低声说道:“既然核心已经消失,依托它而生的一切事物,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然而,虽然解开了幻影重置的秘密,他的心中却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那具诡物残骸生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它为何又拥有这种让周围事物产生幻影并不断重置的力量?
这种现象,究竟只是一个特例,还是整个北渊冥州都是如此?
然而,随着整座城市和诡物残骸一同崩解,这些问题都没有了答案。
在幻影消失之后,这座城池的坐落之所,如今终于现出了原本面貌。
两人如今站立的地方,乃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野,就连城郊的那些村落也都找不到半点残留,只有几处早已干涸的河道,证明那座城市的确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历史,而非单纯的幻象。
在这片一无所有的荒野上,他们脚下闪烁着结晶光彩的深坑,显得是那么突兀。
沈明净突然意识到一个令人恐惧的事实——自从来到北渊冥州以来,他们两人还没有看见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物。
整个冥州,似乎真的已经沦为死地,像极了他曾经看过的那些科幻作品中描述的末日景象。
一切生命都已灭绝,文明所遗留下来的事物也随着时间的磨损逐渐淡去,直至再也看不到半点痕迹。
只不过,在这个存在着超凡力量的世界,已经逝去的历史因为某种原因,得以在他们两人的眼前重现。
“明净,你在想什么?”
正当他还在发愣的时候,白清羽已经来到了身边,用手挽起一缕垂到肩头的秀发,轻声问道。
沈明净回过神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在想,如果说这座幻影之城是因为那具诡物尸骸所生,那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接下来我们又是否还会再遇见类似的事件?可惜,我们已经无法知晓其中缘由了。”
他的声音似有些许缥缈,仿佛是从某个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出海之前,我没想到北渊冥州竟是如此荒芜死寂。那么其它地方,比如中土神州、南蛮灵州,乃至于东皇玄州,将来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白清羽闻言,安慰道:“别再想了,既然幻影已经消散,我们就去其他地方再找线索。以冥州之大,总不可能只有这个地方独一无二吧?”
“嗯...你说的对。”沈明净抬头望向远处天际的地平线,“往事不可追,这些幻影,终究只是过往的回响而已。至于其它地方未来如何,我们也无法预测。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向前。”
晃了晃脑袋,他抛却杂思,转过身去,和白清羽再度启程,继续向着大陆的更深处进发。
两人前脚刚走,没过多久,一道笼罩在漆黑阴影中身影,突然出现在原本城市所在的位置。
“此地的锚点消失了,怎么会这样?”
映入眼帘的不是城市,而是一片荒原,那道身影说话间虽然带着疑问,听上去却不觉他有多么讶异,语气平淡得毫无一丝感情。
突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抽了抽鼻子,喃喃自语道:“不对,有陌生的气息!这是...生命的味道?”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循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看向了沈明净和白清羽离开的方向。
只见阴影之中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睛,眼神空洞无比,似乎这具躯壳之内的灵魂早已死去,只是凭着某种执念在维持他的行动。
旋即,那人身形一动,随着阴影一同消散,如同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在空气中回响:
“不行...我要...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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