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温度透过衣料,她不用转头,也知道是卡兹米尔。
“放开我放开我!卡兹米尔你放手啊——”
花常乐拼命想上前拨开那乌沉的光,腰间的手臂却如同坚固的枷锁,让她动弹不得。
“他把你送给我了。”卡兹米尔瞥了眼被光芒吞噬的人,心情并不太美好。
这种情景,这种感觉,搞得他很像个可怜的“接盘侠”。
卡兹米尔身体轻震,猛地跃起,一道乌光擦着他的腿射穿崖壁。
他脚尖轻点崖壁,一刻也不敢停留,利用崖壁上残留的洞穴,连番闪避。
而不远处,就是那身形遮天蔽日的九头蛇龙和北浔鲸。
花常乐泪流满面,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哭出声。现在没时间让她痛哭,因为死亡就追着屁股跑。
“他还有口气!”卡兹米尔撇下一句话。
花常乐没说话。
她知道,她感受到了,三哥没有死。但是,那也不过是最后一口气。她如何会不着急、不害怕?
“啧!”
卡兹米尔脚步一顿,冰片在身前瞬间展开,拦住冲撞过来的狰狞头颅,借着反作用力,猛地一蹬崖壁,飞离崖壁。
飞离的瞬间,反方向的头颅扑了个空,仰天长啸。啸声在空中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卡兹米尔一落地,将人往身后一放,双臂一展,
“砰砰砰……”
接连数十面冰片展开。
七道乌沉的光柱合成一束,砸落在冰片之上,瞬间,冰片破裂过半。
“唔。”卡兹米尔闷哼一声,被向后逼退一尺。
花常乐顾不得本源震荡,也顾不得暴露,勉力调动异能,冲击眉心封印【万雷术】。瞬间,其中雷电奔涌而出。
银紫色的雷光从卡兹米尔两侧涌出,落在冰片外侧,化作又一层盾牌。
雷甲,不动如山。
乌光势如破竹,仅仅僵持一瞬,便将雷甲粉碎。
花常乐心肺剧痛,无力跪倒,喉咙中鲜血涌上来,滴落在地。
冰片破碎超过72层,卡兹米尔还在撑,双臂上的皮肤,因为异能全力催动而崩裂,鲜血淋漓。
“咔咔咔……”
可是,即便他拼命,也拦不住九阶九头蛇龙的全力一击。
“砰!”
最后一层冰片,轰然破碎。
卡兹米尔倒飞而出,花常乐也被掀飞。
……
喧嚣的风,在血红的谷底静默。
微弱的呼吸,是濒死的挣扎。
花常乐长睫轻颤,睁开眼来,她身前,散落晶莹碎冰。
刚才一瞬间,一面冰片,挡在了她身前。
她心口剧痛,努力撑起身子去看,只见——
巨大的九头蛇龙之下,一个身影,站着,浑身浴血,头颅低垂,脊背未弯。
“卡兹米尔……”
她踉跄两步,扑倒在他身后。
卡兹米尔低垂的头,缓缓抬起,看过来。
黑发、黑衣,尽数染血。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彻底染成冰一样极浅的色泽,像燃烧殆尽的灰尘。
那张俊美得锐利的容颜,像冰裂纹瓷器,布满浅蓝色的裂痕,仿佛一碰即碎。
他浑身上下,无一不是伤口。
经脉尽断、本源崩裂、能量倒灌……
这是,濒死之兆!
“呵。”
他突然笑了下,没有嘲讽,没有冰冷,就像是释然地呼出最后一口气一样。
花常乐心脏一紧,立刻伸出手,却还是晚了——
湿濡的衣角带着重量擦过苍白的手指,月轮带着人高高飞起,
只有一滴血,重重地砸落在指尖。
眼前的景象仿佛凝固——
一轮月亮,一轮无与伦比得美丽的浅蓝色的月亮,布满冰裂的纹路,带着锋锐的边角,深深地嵌入那九颗头颅的根部。
然后,轰然,绽开。
一层、一层,一圈、一圈。
冰蓝色的流光仿佛最绚烂的烟火绽放,将乌沉的光芒反遮蔽。
无与伦比的美丽月亮,带着月亮前的身影,像一面水镜,碎裂。
“嗡——”
花常乐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有刺痛大脑的耳鸣声在回荡。
墨绿色的眼眸中,烙印下那轮破碎的月亮。
巨大的声响引得缠斗的戚随风扭头去看,他惊得差点被葵王打中:
“自爆?!”
九头蛇龙轰然倒下,一抹脆弱的蓝色流光,带着半轮破碎的月亮,坠落。
花常乐的心脏紧跟着震动了一下,耳鸣戛然而止。
北浔鲸忽然动了,就朝着地上失神的少女。
它尾鳍摆动,飞速接近,张开深渊巨口。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流光迅速接近,仿佛天坠的流星,速度不减,伴随着一声暴喝,轰然撞上北浔鲸:
“休伤少主!”
巨大的北浔鲸,竟然被硬生生撞得翻滚出去,砸进云海。
那抹红色身影,看似渺小,却岿然不动。
红发、红眸、竖瞳、龙角、龙角。
正是,血玉蛟龙——血无妄!
一道碧绿色的身影滑溜地掠过异种,甩尾将异种掀翻,停在花常乐身边。
碧绿的长发柔顺地散落,上挑的眼尾邪气异常。腰腹之下,竟然是鳞片碧绿的蛇身。
正是黑狱中的欢伯。
“少……小常乐?”
欢伯轻轻的声音响起,却仿佛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
花常乐身体一颤,猛地转身握住他的手,通红的眼睛望着他:“救我哥……”
欢伯蛇尾盘折,降低了高度,轻佻的笑容收敛:“他没事,有人救呢。”
花常乐迟钝地怔了下,而后,突然爬起来,向前跑去。
“唉?”欢伯疑惑歪头。
他看着她跑到那九头蛇龙前,在那半截残躯前,跪坐下去。
月亮碎了,卡兹米尔的身体也是碎的。只有那张容颜,勉强维持着裂痕。
他在笑,看见她过来,在笑。
花常乐看见他异样泛红的脸颊,那是本源最后一缕生机的回光返照。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眼泪,也流不出来。只一块冰,落在心里,化不开,冷得刺痛。
她好像高估了自己的心,她好像没那么冷静,没那么容易接受死亡——即便是敌人的他。
更何况,他是挡在她面前。
“喂……”
他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什么?”花常乐立刻俯下身去听。
“你的梦……是什么?”
花常乐怔了下。
——“我要创造神明。”
——“我想毁灭这个世界。”
——“那是阿九的梦,不是我的。”
她轻轻地道:“……世界美好。”
“孩子气……”
他居然还有力气嘲讽。
“小狗……”
“嗯?”
“我没被怨恨……困住……我只是……天生坏种……”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
也就只能从你的只言片语中猜测你的困窘,然而,你并不喜欢为自己辩护,而认定自己,就是恶人。
“小狗……”
他艰难地抬起仅剩的手臂,花常乐下意识握住,注视着他。
“你是女孩……”
花常乐笑得比哭得难看:“我女得不明显吗?”
他瞳孔颤了下,神采开始溃散。
“遗憾……”
“什么遗憾?”
“我没跟你……跳一次舞……”
他唇角弯了一下:
“你……不知道……”
“我跳舞……特别……好……”
他说,他跳舞跳得很好。
风落下来,听到了,于是轻轻地,卷走了最后的一丝气息。
手里那只素来冰冷的手,毫无征兆地沉下,像她的心,忽然坠落。
月亮不见,寒冰消散,尘埃落定。
她握着那块冰,跪坐着,久久未动,眼泪,化作冷寂的冰,破碎在眼底的空洞。
又是,死亡啊……
许久,许久,苍凉的回应逸散于孤寂的天地之间:
“我也是……”
卡兹米尔,你不知道,
我跳舞,也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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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嘟,现在可以说了。
第二刀是,卡兹米尔。
这一次的死亡,会让乐乐的心境有所改变。
战争写完后,应该会有一篇关于卡兹米尔的番外。
总要,跳一支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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