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骂道:“你这奴才,心思忒多!”
林常青了解皇帝,深知他此时没有生气,便明白了自己的猜想怕是八九不离十。
虽觉帝王觊觎臣妻实在有些荒谬,但皇帝才是他的主子。更何况,顾二姑娘这还没入峪阳伯府的门不是?
“奴才只是觉着陛下每次见了那顾二姑娘就会舒坦些,看这时辰想来顾二姑娘还没走远,可要奴才找个由头将人留下?”
“前段儿顾二姑娘送来的狐裘,奴才瞧着您很是喜欢,这可还没给赏赐呢。”
皇帝有些意动,小姑娘娇嫩青涩的面颊浮现在眼前,但他沉默片刻,终归是叹了口气道:“不必了,皇宫,不适合她。”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个小姑娘起的意,当初在皇觉寺里,虽说他正犯旧疾,却也不是全然失了神志,那孟浪的景象总归记得一二。
原本对一个上了他床榻还行刺的女子来说,皇帝最初是打算要么刺死,要么落发为尼,让其了此残生的。
但查清她的身世后,念着往昔顾丛炣的情谊,最终没有动她,还对其颇为照拂。
这小姑娘宛若一块璞玉,单纯乖巧,胆子也有些小,或许带着几分对父亲的思念,相熟后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孺慕和依赖。
与之相处,皇帝难得的舒心。
然而就这么个被他当成子侄辈看待的小姑娘,看到她提起未婚夫婿时羞红的面颊,却觉这份情谊已然变了味道……
皇帝深觉不妥,自秋猎后便再没提过她,幸而朝政繁忙,倒也可以把这些情爱之事压在脑后。
人嘛,见面三分情,时日长了不见,也就该忘了。
谁知今日再见,皇帝还是心乱了。
“朕有多久没入后宫了?”
林常青没防备,乍一听这话还愣了愣,算算日子回道:“除了不时去宜祥宫看望五皇子,陛下已有一年多未在后宫留宿了。”
就连初一十五都都不曾按着规矩留宿皇后的凤仪宫,记录彤史的宦官闲的都快抠脚了。为着这事儿,御史台那帮老臣时不时就要上奏请皇帝为皇嗣计,恩泽后宫呢。
“陛下可是要昭幸?奴才这就去吩咐内务司准备。”
皇帝并无兴致,摩挲着手中的佛珠,半晌后道:“可有还未曾侍寝的?”
“回陛下,两年前选进宫的左贵人,良美人,赵婕妤都未曾侍寝过。”
本朝宫妃除了奉诏入宫的,一般都是入选后承过君恩再赐位分。
皇帝不耽于情事,对女人视而不见,连选秀也做主叫停,宫里的妃嫔多是潜邸的老人。
太后看不下去,做主为皇帝选了三个美人,只可惜他连看都没看,生生冷落在一旁,最后还是太后没了法子,做主依着家世给美人们赐了位分。
林常青还以为她们是要守活寡到死了,可皇帝今日这一问,难不成还有转机?
皇帝拿定了主意“传赵婕妤来伺候笔墨。”
林常青喜滋滋的下去办了。虽说皇帝压住了对顾二姑娘的心思,但只要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就好,也不是非谁不可。
也是这赵婕妤借了顾二姑娘的福运了。
……
宫中之事顾瑾无从得知,眼看着转眼进了暮岁,顾瑾裹着厚实的披风,跟杜思思在远郊的梅林里赏梅。
两人自杜府一见后就常常互通消息,一来二去倒是熟识了起来,常一道逛逛铺子,吃吃茶水,成了手帕交。
这梅林还是杜家庄子里的,外人进不来,如今开得正盛,便邀了一心在家待嫁的顾瑾出来散散心。
杜思思比之顾瑾要活泼很多,她交友广泛,知道的新奇趣事也多,顾瑾与她在一处倒是难得的放松,只需拿出耳朵听她说,都不用捧场就能耗去小半天。
两人走了一会儿,手里的暖炉渐凉,便去了暖阁里喝茶。
杜思思边喝着茶边看她将折回来的梅枝一一修剪,再仔细插好,不由赞道:“还是你手巧,侍弄花草,针黹刺绣样样拿得出手,之前家里办宴,母亲叫我准备茶点花草,因着太不像样,最后可是被好一番嫌弃。”
“这花要是我来插,怕是就显得俗气了。”
杜思思从小不缺教导,只是她更爱骑射,没什么太大的耐性,做不了这精细的活儿。左不过日后就算嫁了人,身边也会跟着做针线的婆子,会这些是锦上添花,不会也没什么打紧,杜夫人索性就由了她,也免得伤了眼睛。
顾瑾也笑道:“这些又有什么难学的?只要杜夫人狠下心,做不好便打你手板,饿你肚子,关起来好好反省,再是手拙也能练出来。”
正如她幼时那般。
虽练出了好手艺,但究竟是有意磋磨还是苦心教养,就没人说得清了。
杜思思不傻,听出了她话里的冷意,不欲叫她想起那些不开心的,转而道:“我找了盛京里有名的工匠打了副点翠头面,想着送你做新婚的贺礼。原本打算先不告诉你,成亲时给你个惊喜,但我这张嘴实在是瞒不住事,真真是忍不住。”
“庄子偏僻,太晚就不好回了,不如咱们现在就走,顺道去那铺子里看看头面打的如何了?”
“倒叫你破费了。”
点翠所制的首饰价值不菲,更何况是一副完整的头面,没有千百两银子可做不出来,顾瑾倒没想到杜思思竟如此大方,看她目光真挚,心下也暖融融的。
“就是你送我的这般贵重,日后我可没什么能还你的。”
仆从备好了马车,二人刚欲上车,隔壁宅子里出来的一道身影引起了顾瑾的注意。
杜思思回头,见她踏在梯子上迟迟不动,不由问道:“看什么呢?怎么不上来?”
顾瑾有些不太确定,上了车后才问道:“你家隔壁的那宅子是谁家的?”
杜思思顺着顾瑾所指一看,摇头道:“那之前是上一任大理寺丞家的,但后来大理寺丞渎职被罢官,他们家也跟着没落,这宅子自然也跟着卖了。”
“我不常来这边,也没怎么在意,倒不知如今的主人家是谁了。”
杜思思奇怪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刚刚进那宅子的婢女看着有些眼熟,我之前似乎在峪阳伯府见过。但日子久了,我也不敢确定。”
“峪阳伯府的人?”杜思思来了兴致:“可要我帮你查查,看看那是不是峪阳伯府的宅子?”
顾瑾忙道:“可别,我尚未嫁进去,就到处打探峪阳伯府的家私,传出去可是要叫人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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