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七日晚。
主楼外的廊亭。
这两日阴雨连绵,夏滢滢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花招,或者说仗着季淮礼有了底气。
她在晚餐后就把季淮礼叫了出去。
沈昭婉还没有离开餐桌,而季淮礼先是看了一眼沈昭婉,发现她没有阻拦,也没有询问。
眼神浮现哀伤,赌气般的站了起来。
夏滢滢看着被晾在一边的沈昭婉,忍不住愉悦起来。
她一直想看见的场景终于实现。
到了廊亭之后,夏滢滢有点羞涩。
她还没有与先生在这样的环境中待过。
微风中带着雨的味道,一些吹到身上,打的冰凉,但是浇不透夏滢滢火热的心。
她摸了摸贴在身前的低马尾,“ 先生,我知道你喜欢音乐,现在正好下着雨,我为先生准备了一个惊喜,我怕……我要是再不告诉先生,就没有机会了。”
她平时总是活力满满,现在学着伴起可怜,总有种突兀感。
她没有发现季淮礼心不在焉,似乎在看着别的地方,自顾自的垂眸说着话。
“ 先生,我不会其他的,跟着先生这么久,我也想让先生听听我做的音乐。”
这么说完,夏滢滢就自己跑到廊亭的边缘蹲下,手上正摆弄着什么,很快,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
季淮礼的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只见廊亭正对着檐角的地面摆了一排青瓷碗,盛水不一,发出的声音也不一样,交织在一起,倒是让人感到舒缓。
看着季淮礼看过去,夏滢滢心中有些激动。
“先生,好听吗?我知道我笨手笨脚的,但是也努力的想要做到更好,先生还是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她行为扭捏,连声音也变得娇滴滴,不复以往。
甚至还朝着季淮礼靠近了几步。
或许是阴雨天的缘故,总觉得这么沉闷带着一丝凉爽的天气,让人心中生出无限畅想。
雨水打在身上滋生出许多少女心事。
这样想着,夏滢滢双颊就像是熟透的水蜜桃。
季淮礼则是看着发出悦耳的青瓷碗,好像神色很平静,没有展颜。
他目光看着水珠落入,发出声响,随意自然。
只是,这样的方法他很早就自己动手做过。
所以现在并不觉得那么有趣,唯一能看的只是这意境。
他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想要静静地待着。
更想让沈昭婉过来看看他,亲亲他。
奈何夏滢滢不是个消停的,她见季淮礼没有回答他,心中难免会有些不安。
“先生?你在听吗?是我做的你不喜欢吗?”
语气带着不确定和忐忑。
她甚至也想坐下来,但是另一边是湿的,另一边又没有位置,所以她暂时站在他身旁。
这时,季淮礼期盼看见的人走了过来,瞬间季淮礼就坐的笔直。
夏滢滢也看见了,颇为妒忌的看着,随后,她轻声说道,“先生,你要想变得更好一点,就要听夫人和瞿医生的?”
她能感觉只有搬出这个理由,季淮礼与她待在一块会更加努力。
不管中间有什么影响,只要能让夫人知道,只有她在,先生才这般好,那就行了。
而且,要是破坏二人的情感也许自己才能彻底的留下来吧?
季淮礼目光看着由远及近的身影,他虽然知道瞿医生有这样的建议,可是看着婉婉也这般对待,心中还是不舒服。
这时,沈昭婉已经走了过来。
季淮礼生闷气的将脑袋低下。
“夏滢滢,想好了吗?想好了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了。”
如此简单直白的话让不停猜测的夏滢滢措手不及。
她稍微吞下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再与沈昭婉对峙来着,可是,心中那微末的底气根本没法让她久久强撑着。
就在她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季淮礼开了口。
“她不走。”
婉婉过来竟然不先问问他,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沈昭婉似乎预料到了季淮礼会赌气的开口,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季淮礼心中狂跳。
夏滢滢感动的流泪,“先生~”
“夫人,先生已经发话,你再让我离开不好吧。而且,医生都说了,我对先生的病帮助极大,你现在让我离开,是……不想让先生好起来吗?”
她越说越坚信,合理怀疑这是沈昭婉耍的手段,就是为了季家的钱财。
只是可怜了先生!
夏滢滢忽然眸子一转,像是受了委屈站不稳一样,身子颤抖的向季淮礼倒去,季淮礼虽然是反应过来了,身子想要躲开,心中又攒着气,还是被夏滢滢碰到了胳膊。
“先生,谢谢你抱住了我。”
沈昭婉看着屁股悬空,腿曲着,脖子使劲伸长要去碰季淮的手臂,沈昭婉心中好笑,不过也有点感谢夏滢滢这挑拨的招数。
她面子上酝酿着情绪,三秒就红了眼眶。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的朋友?怪不得你最近这么喜欢在琴房待着?”
“是我打扰到你们了是吗?我成了恶人了?你想留就留吧,我走!”
沈昭婉也不管他们是何神情,立刻朝外快步走去,还没等跑起来,一时不察被地上的青瓷碗给妨碍了一下,重力失衡,朝着一边的水中倒去。
原本是挖的小渠,做的景,水不深,但是掉下去的那一刻,还是被打湿了。
她也朦胧间看见了还坐着的季淮礼。
沈昭婉心中有记下了一笔……
季淮礼猛的大力甩开扯着他的夏滢滢,目光前所未有的冷淡和烦躁。
他看见沈昭婉身子朝着旁边倒去,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就想着冲过去。
但是起身蓄力的那一刻,又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由于惯性,他磕到了后面的靠背,一时之间愣了一会。
夏滢滢被甩开之后就面容委屈,“我是担心先生的身体才拉住的。”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不过就是嫉妒作祟,就想看着沈昭婉倒大霉。
季淮礼二话没说的跳了下去,水淹过膝盖,沈昭婉浑身都是湿的,雨也忽然下大,砸在脸上远没有心里痛。
“放开我,别碰我。”
沈昭婉挣扎两下,奈何还是被季淮礼抱在了怀里,公主抱的往主楼冲去。
“婉婉~”季淮礼脸上满是急切,沈昭婉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心急的时候。
她心中叹口气,停止了挣扎,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他的肩膀。
他照顾人的本事是渐长,帮沈昭婉洗个热水澡,又换好干净的衣服,抱到了床上,就连头发也慢慢的吹干。
沈昭婉有一瞬间的心软,就想着这样似乎也行,可是哪有做了一半就放弃的道理?
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贴心的照顾,一直没有说话,闭着眼睛不去看季淮礼。
“婉婉,等会儿姜汤来了,喝一点好吗?”
季淮礼早就被吓得不行,现在沈昭婉看着像是没事才让他的心放回了原处。
已经顾不得,也记不住他之前作出赌气样子的事情。
“婉婉,我要是早点拉你,你就不会掉下去,都是我的错。”
“婉婉,你误会我了,我跟她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与她就是简单的朋友……我与她做朋友是医生建议的,我想变成正常人好好与你在一起,好好地保护你。”
“……我也想变得正常陪你出门……”
季淮礼可怜巴巴的趴在床边,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沈昭婉许久的沉默也不是故意不理他,她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开始还能听的清楚,后面只觉的模糊起来。
她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可是控制不了自己,只能陷入一个又一个离奇的梦里。
一会是季淮礼冷脸坐着的样子,一会儿又是父亲母亲争吵的样子,让她头痛欲裂。
难道是之前才见过面,所以又勾起了以前那些痛苦窒闷的回忆吗?
季淮礼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沈昭婉,想要看见她睁开眼睛回应他。
但是渐渐的发现不对劲。
躺着的沈昭婉眉头逐渐紧缩着,双颊也泛起了红,还滚烫的厉害。
季淮礼猛的坐起来,差点一口气憋死,他摸了摸其他地方,也是烫的厉害。
他一边掉着豆大的泪珠,一边呼叫着佣人。
佣人很快拿来了温度计和药,“先生,我先测一下。”
对着额头一测,三十七度八。
“先生,夫人这是发热了。”
情绪一激动又加上沾了水,淋湿了,这身子难免弱了起来。
季淮礼询问完相关的用药,让人下去了。
他守在沈昭婉身边,竭力的呼喊她,
最后在她迷迷糊糊间喂了药。
即便如此,季淮礼还是不放心,一直守在身边没有离开。
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般难熬,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抓住,使劲蹂躏,让他难以顺畅的呼吸。
盯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一直守到了下半夜,沈昭婉身上的情况才慢慢好起来。
“婉婉,快点好起来,快点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哪里做的不对,你打我骂我就行,别像这样不理我。”
季淮礼的心除了心痛还有更深处传来的惧怕。
他十分不愿意看见亲近的人在他面前闭着眼睛不给予回应。
一想到这些,他浑身就颤抖的厉害。
“婉婉~我好怕的。”
“婉婉,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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