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华丽的马车疾速驰骋在靳兰苑外的青石路上,行至门口时驾车人才猛地用力拉住缰绳,骏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长嘶鸣后,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听见身后大门口的动静,刚走进西苑的夏侯玄转身折回,看清了跃下来的驾车之人后不禁拧起眉头!面似桃花、眸若凝水,随后钻出马车的水红色衣衫女孩子顿时解了他的疑惑,却让他内心里泛起更深的不解!
“夏侯玄!”清脆响亮的声音傲然响起直呼其名,水红色衣衫的女孩子背负双手昂首走进靳兰苑,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高傲浅笑。
虽疑惑且不情愿,夏侯玄还是迎了上去抱拳行礼:“参见公主!公主,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云陆天朝的茹蓁公主,而为她驾车之人,赫然便是商袁国那个不可一世的公子毅!可此时跟在陆茹蓁的身后,他确是颔首弓腰一副奴仆样!
听了夏侯玄的话,陆茹蓁不满地冷哼一声抬眼望天,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说着:“整个天下都是我陆家的,有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一句话让夏侯玄目光一凛,但也只能不着痕迹地应道:“公主说的是,是我说错话!只是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为何只有公主一人前来,王子殿下他……”
“哥哥他国事繁忙,让我来跟你说件事儿!”打断他的话,陆茹蓁展颜笑看着他,只是那笑里是掩饰不住的戏谑促狭,似是还夹了些许挑衅,“父王前些日子说许久不曾观看过击鞠了,所以哥哥就招了些王孙公子练习击鞠,届时让父王也欢喜一下。哥哥说,让你们这些质子也一起来,所以今儿我就通知你来了。”
“击鞠?我……”夏侯玄有些吞吐。这人多杂乱的游戏,他倒是不甚中意。
“你是怕了还是不会?”陆茹蓁的声音清脆脱跳,斜睥着夏侯玄的眼眸子里是不屑的嘲笑。
如此神色,让夏侯玄心中陡然腾起一团暗火,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陆茹蓁,脱口沉声吐出一个字:“好!”
“好!三日后,辰时,城南打马场。”这直直逼视而来的坚毅目光让陆茹蓁心头突地一跳,随即轻咳一声掩了心中的异样,末了忽然加上一句,“半年不见,夏侯玄,你的话,比之先前倒是多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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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话陆茹蓁转身离去,却发现公子毅正滴溜溜地转着眼朝里面张望寻找着什么,猛然大喝出声:“看什么看?这里面有宝贝吗?”
被这突然响起的怒喝声吓得浑身一颤,公子毅立马收回目光,堆上了满脸的笑:“公主请!只是,以前不曾来过这里,好奇罢了!”然走出了大门还是不忘回头瞧上一眼。
“好奇?好奇什么?不过一间破院子而已,有什么好好奇的?”迈着步子朝外走去,陆茹蓁一如既往的口气急冲语带不屑,“哼,你先前不是夸下海口同本公主说你胆够大,驾车之技一流吗?刚刚在街上,为何那马车还是跑地如此之慢?”
“哎呦,公主,刚刚大街上那么多人,能有这样的速度已然如飞了。刚刚,我可是不曾撞伤一个人呀!这技艺还不能称之为精湛?”
“哼,精湛?我在车里可瞧地清楚,若非有人救了那个孩子,他铁定被车轮碾过去。”
“是……是,以后我一定勤加苦练,到时候一定让公主赞一声技艺精湛……”
听着二人声音渐远的对话声,夏侯玄缓缓瞪大了深邃的寒眸,握紧双拳。原来,竟是他二人丧心病狂般地在人群中飞车,害地凤南受了重伤!
凤南?想起那脱俗的娇颜上,那抹纯净灿烂暖暖的笑意,夏侯玄心中一暖不自觉地翘起唇角,转身回西苑去!这破败萧条又清冷靳兰苑,以后,该不会再如此清冷下去了!
心里刚想着,夏侯玄却又停下脚步,转首望着已掉转了车头缓缓驶离的华丽马车!凤南?陆茹蓁?夏侯玄微愕,这……这两张姣好的容颜,真像!
以前,因凤南总是冷静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所以从未觉得!而今时见过了凤南的笑颜,再看陆茹蓁总是扬着傲然笑意的脸方才发觉,这二人的笑颜居然有着五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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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东苑中,凤南正按压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缓步而行。脑中徘徊着夏侯玄真挚的笑脸;耳中回响着他那句“要记得擦药,那样你的伤才好得快”。没想到,这个一直面色清冷毫无表情的人,居然能有这么好看的笑容;更不曾想到,这个虽然是认识了五年却刚刚结交的朋友,会这么地关心她!似乎是除了柳嬷嬷和季秋阳之外,第一个这么关心她的人,就连父亲似乎都不曾这么关心她过!
父亲?想起洵王,凤南瞬间眯起了双目,心口顿时被一股气堵住,压地她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一个刚刚结交的朋友,更或者是一个外人,都能如此地关心她。而她的父亲,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却是那么狠心无情地将她送来朝都为质,不管不顾她的死活!
五年前,她只知道父亲不要她了,把她送来了距凤尧国千里之遥的朝都做质子。后来,她才慢慢明白了“质子“到底是什么。她的父亲,不仅不要她,更是连她的命都不曾打算留下来!他在用她的命,维持着他在凤尧国的王者之位!父亲,那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之人啊!
唯一?忽然之间,凤南想起了刚刚在西苑中晏怀羽说过的话,深深的疑惑顿时如狂风过境一般席卷了她的心,快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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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得回来了?”坐在檐廊下的藤椅上,远远地瞥见凤南走来,季秋阳懒懒地揶揄了一句。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他的徒儿并不曾反驳他的话,走到他身边后一声也不吭只静静地站着。
缓缓抬起眼看见凤南那张阴沉的脸时,季秋阳着实吓了一跳,慌忙起身盯着她满溢寒光的眼眸:“南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良久,凤南却依旧是一言不发地用那双寒眸紧紧盯着季秋阳。
“南儿,你说话,到底怎么了?”眉头瞬间拧紧,季秋阳伸手按着她的肩头,心里一时有些慌乱。这样的表情,他可从来不曾见过!
眼看着季秋阳脸上的焦急慌乱渐深,深到似是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意味,凤南才缓缓开了口,一字一顿沉声逼问着他:“师傅,我母亲是谁?”
满心的焦急顿时被惊愕所代替,季秋阳不曾料到凤南居然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缓缓收回按在她肩头的手,却在忽然之间明白了一切缘由!
“晏怀羽口中的桑儿、师傅您所称呼的师姐,便是我母亲吧?”眼见着季秋阳神色间悄然的变化,凤南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疑惑,那双乌亮的眼眸渐渐露出一抹冷冽。
压住心中已然翻腾起的惊天波澜,季秋阳努力保持住镇定,转眼望向远处不再看凤南。
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话,凤南咬紧下唇退开两步,知道他是默认了自己的话,眸中却渐渐涌上一层朦胧薄泪:“既然师傅不愿说,那我就不问!可有句话,南儿希望师傅老老实实、不欺不瞒地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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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凤南的话,季秋阳皱起眉头,转过身看着她泪光闪烁却坚定异常的乌亮眼眸,等着她接下来的问话。
闪着泪光却坚定的眼眸中漫过些许苦涩凄然黯淡,凤南定定地望着季秋阳疑惑的双目,直将季秋阳看地目光闪烁起来才缓缓开口,一字一顿近乎逼问:“师傅,你之所以会来到凤尧,之所以当初愿意教我,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对吗?如果我的母亲不是你师姐,你根本就不会管我,是吗?”
怔怔地看着凤南黯然的双眸,季秋阳知道这个孩子的内心再次敏感了起来,寻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南儿,师傅不骗你。当年去凤尧是为了找寻你母亲,答应了你父王教你诗书礼仪也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可这么多年过来,南儿你觉得,师傅仅是将你当成了故人之子吗?”
听到这样的回答,凤南那未曾掩去伤痛,满是期颐的脸上缓缓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片刻后一言不发地缓缓走去,刚跨过门槛却又停了下来:“师傅,谢谢你愿意说实话!如果刚刚你否认了,南儿这辈子也不会再叫你一声师傅!师傅,其实一直以来南儿都把你当成了最亲的人,同嬷嬷一样是值得南儿信任、值得南儿去爱的人。至于母亲?哼!我凤南,本就是自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嬷嬷、彩衣,我肚子饿了!”
震惊地瞪大了眼眸,季秋阳看着凤南走进屋内的背影,那句听似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话语,却带着惊人的隐恨!
无父无母?从小未见过母亲,说出无母的话倒也不足为奇!可是,她真的连父亲都不愿承认了吗?
“师姐,我该如何教导南儿?该当如何做,才能消除她这似是已扎根在心底的隐恨?”闭上眼长吁一口气,季秋阳觉得满身心都疲累不堪。
然而他却不可言累!南儿还需要他照顾,还需要他引导着去打开心中的死结呢!他不能让师姐唯一的骨肉,堕入那万劫不复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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