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几乎是在一瞬间,楚无疑就意识到了江太后话里的意思。
——难道淹城,是江贺故意而为?
这个想法令他不自觉的蹙起眉。
出于一些原因,楚无疑并不太喜欢自己的这个猜想。
但很可悲。
接下来,将一切都娓娓道来的江太后,却偏偏证实了他的猜想。
那就是真相。
“河道近年来并未及时清淤,因此才会引发春汛。”
“而拦河的堤坝,也在冬季被人为摧毁过。所以才会那样轻易的被洪水击垮。”
说到这里,江太后微微蹙眉:“那条河堤,是我当年建的。纵使它就算完好保存,也挡不住现今的滔天洪水。”
“但它绝对能为朝廷争取转移城中民众的时间,不会造成这般可怖的伤亡与财务损失。”
被洪水淹没的江南,素来有鱼米之乡的称号。
而现在正是春种之季。
春种无法正常进行,就代表这场洪灾毁掉了江南一整年的粮收。
而同时,面对洪灾,朝廷又需要赈灾发粮抚民,今年的中央粮仓必然会入不敷出。
朝廷存粮紧张并不是什么小事,收成不好更是一件大事。
特别是在这种,已生过灾的年份。
若是处理不好,这场洪水甚至可能导致饥荒,导致人相食,导致活不下去的人开始起义,反抗朝廷……
总之,后患无穷。
楚无疑仔细想了想,有些不太能理解江贺为什么这么做。
是为了功绩吗?
可他,真的能处理好这场水灾吗?
楚无疑不觉得按照江贺的性情与能力,他能做好这件事。
但赈灾之事如果做不好,就不是功绩了。
而是灾难。
可若不是为了功绩,江贺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并自请去灾区呢?
楚无疑想不明白。
但很快,整理好语言的江太后,给了楚无疑一个他没想到的答案。
“曾闻黄河决口,黄金万斗。”
江太后垂眸,淡声道:“纵使今日洪水不是黄河决堤,但这样的规模,也足够‘黄金万斗’了。”
想了许多种可能,甚至阴谋论到江贺是不是要直接靠着洪水的遗害,推翻林述自己上位,却偏偏没想过是为了钱的楚无疑:“……”
他抽了抽嘴角。
不过好在江太后没有看到他这有些怪的表情,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他一向是不计后果的。”
江太后微微蹙眉:“江贺处理不好这件事,他只会把一切变得更糟。”
巧了。
楚无疑也这样觉得。
他注视着江太后,缓缓开口:“所以太后的意思是……”
闻言,江太后行了个较为正式的礼:“在下想请帝师,为国锄奸。”
“杀死江贺。”
……
在拜别江太后,离开护国寺后,又得到一堆江贺罪证的楚无疑没有回府。
他进了宫。
而在进宫前,并不完全信任江太后的楚无疑询问了系统,这场水患是否真的是江贺人为导致。
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江太后没有骗他。
甚至连江太后不知道部分,系统都给他细细说了。
而通过系统,楚无疑也知道了这场水患,就是纯粹的人祸。
毕竟除了被毁坏的河堤,就连河淤堆积,都是因为江贺吞掉了林述下发的清淤资金才导致的。
怎么想怎么觉得荒谬的楚无疑毫不犹豫,直接改路去了皇宫,面见林述。
身为帝师,还是得到当今圣上偏宠的帝师。楚无疑可以随时进宫,不必像其他官员那样走麻烦的流程。
“陛下,帝师来了。”
守门的太监向林述汇报,而没想到这么晚了,楚无疑还会来的林述很惊喜。
“快请先生进来!”
林述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快步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最终,林述成功在屏风的转角处,将他的先生抱了个满怀。
“先生!”林述抱着楚无疑,蹭了两下,“现在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有正事要说的楚无疑拍了拍林述,而明白他意思的林述也听话的将人放开。
看着即使兴奋,也难掩疲倦,眼下还挂着重重的黑眼圈,整个人都色号都变暗了的林述,楚无疑有些怜悯。
但不多。
不过这份怜悯,还是让楚无疑大发慈悲的将林述拉到椅子上坐好,以防他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地挺硬的,别再摔傻了。
而林述有些茫然的坐在那里,抬头望着楚无疑。“先生?”
楚无疑轻轻应了一声,便开始打预防针:“陛下,臣是有要事要禀,才会在夜间入宫,打扰陛下。”
要事……
听到这两个字,已经为了水患精疲力尽,几天都没有休息,一直在批阅奏折处理政事的林述强打起精神。
“先生,是何要事,可与水患相关?”
听到林述猜出,楚无疑也没再隐瞒:“是的,陛下。”
“臣要说的,正是与水患相关之事。”
水患。
一听到这两个字,林述就觉得自己的头变得更痛了。
他很想任性的不听,但他不止是林述。
即使大权旁落,他也依旧是陛下,是皇帝。
是唯一名正言顺掌管国家的人。
所以,他不能任性。
深知这一点的林述深吸了口气,“先生,是水患又引起了什么吗?还是灾区又发生了什么?亦或是国库存粮不足?或——”
“不是,陛下。”楚无疑打断他的‘报灾名’,“这些都不是。”
都不是啊……
林述暗暗松了口气。
可楚无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就意识到,自己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陛下,水患不是天灾。”
楚无疑注视着瞬间僵硬起来的小皇帝,缓缓说出了那个残忍的真相:“是人祸。”
听到人祸二字,林述眼前一黑。
他紧紧抓着楚无疑的手,试图缓解自己的不适。
但失败了。
“先生……”
林述努力调整着呼吸,艰难的开口问道:“敢问人祸……是何人所致。”
楚无疑垂眸,看着冷汗都冒出来的林述,轻声答道:“大将军,江贺。”
耳边持续的嗡鸣声,没有妨碍林述将楚无疑的回应听了个清楚。
……江贺。
你真是疯子。
林述的太阳穴仿若被针扎般巨痛,他用疲惫的大脑思考着自己现在能做的补救工作。
在心中快速敲定几个可以现在就去江南抢救的人后,林述哑声开口:“先生。”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看向真正的红眸。
林述近乎一字一句:“我要亲去江南,赈灾。”
楚无疑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林述。
“陛下,您有这心,自然是好的。”
他只是简单问道:“只是现下灾时,公务繁多。若您离开了京城,国事该如何处理。”
听到这话的林述垂着眼。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京城。
可是江贺必须死,那枚可笑的兵符也必须被他收入囊中。
所以他一定要去江南。
“陛下。”
但楚无疑并没有阻拦林述的意思,“您若是想亲自下江南,就需要寻到一个可靠的人,来为您处理国家政务。”
可靠的人……
林述近乎条件反射的看向楚无疑。
被他用灼灼目光盯着的楚无疑:“……除了臣。”
看着因为他一句话又恢复垂头丧气的小皇帝,楚无疑试图抽手离开。
但抽、抽、抽、没抽开。
注视着林述那已长大到能将他的手整个包住的大手,楚无疑的心情有些微妙。
“……陛下,天色不早了。”
听到这话,林述好似刚意识到现在的时间,他顿了顿,才缓缓松开了楚无疑。
“抱歉,先生。”
林述挂起歉意的笑容:“天色已晚,您今日去护国寺也累了。马车已在宫内备好,您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楚无疑微微颔首:“是,陛下。”
说完,他又抬手行了一礼,才离开了这间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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