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楚无疑的隐性胜利，那群围在营帐前的灾民很快便纷纷道别，并散去。
毕竟这是楚无疑的营帐，他们也只是想保护，不是想堵路。
而亲眼见着江十一选中一片空地后，楚无疑也不欲与江贺一直在这里纠缠。
“抱歉，江大人。”
楚无疑微微颔首：“在下有些不适，先回帐内了。”
说完，也不待江贺给予回应，楚无疑便抬脚，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江贺本欲要拦，只是他手还未伸出来，便被林述暗暗踹了一脚。
江贺：“？”
他抬眸看向那戴着树皮面具的侍卫，而那侍卫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好似刚才那一脚，只是意外。
可意外又如何。
被踹了很不爽的江贺直接开口：“站住，你刚才踢到我了。”
而听到他的质问，林述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点点头，便跟着楚无疑回到了营帐。
江贺：“……”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楚无疑的营帐，似乎并未对此感到恼火。
只是——
“啪。”
不多时，八仙椅的扶手上应声出现裂痕。
它真的被江贺捏碎了。
被愤怒，却又无法对引他愤怒之人发泄的江贺，捏碎了。
……
“先生……”
刚走入营帐，林述便抬手摘下了面具，委屈兮兮的抱上了楚无疑。
他把头埋在楚无疑肩头，如吸猫般狠狠吸了吸怀中人身上，那夹着冷空气的药香。
林述委委屈屈的告状：“江贺瞪我。”
楚无疑被他揽着腰，似是有些无奈。“那陛下要怎么办呢？”
听到这个问题，林述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先生，我不想再在朝堂上见到他了。”
楚无疑垂眸注视着林述，声音很轻：“那陛下既不想要江大人出现在朝堂上。是要将其贬官，还是送去守边。”
这次，听到问题的林述又沉默了许久。
不过楚无疑也不着急，就安安静静的等着。
毕竟他能够猜出林述的想法，他只是需要林述亲口将其说出。
楚无疑需要林述亲口说出，那想要杀了江贺的念头。
“先生。”
不知磨了多久，下定决心的林述才再度开口。
“……不是贬官，也不是驻边。”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用力，将楚无疑的腰揽的更紧了。
林述似是想要将人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
而又被紧紧箍住的楚无疑，这次却也没有再抗拒林述的怀抱。
因为他在等待。
等待他想要听到的话。
……
“我要杀了江贺。”
林述深吸一口气，近乎咬牙切齿：“既然敢贪到这地步，既然敢将自己真的当做皇帝。”
“那朕这个真天子，便让他来得，去不得。”
林述的这段话很有气势，也是发自内心。
他早就想杀江贺了，不然也不会有三十二次的失败经历。
一想到这林述就生气。
鬼知道那些有刺杀经验的刺客，怎么都折在了他那死舅舅手里。
而气着气着，忽然意识到楚无疑半天没说话的林述，又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
“先、先生？”
他慌乱抬头，又微微松开圈着楚无疑的手臂。
看着唇角带笑，眼中也流露出真实笑意的楚无疑，林述觉得自己的脸烧起来了。
“……刚才那话，是不是蠢到先生了。”
林述的声音很低：“果然在先生面前那样称呼自己好怪……但我是真心的。”
闻言，楚无疑笑着摇头：“不，我倒是觉得很好。”
看着瞬间又恢复活力的林述，楚无疑的笑意更深。
怎么会不好呢。
一个未待他多说多做，便自愿按照他的想法去走剧本的演员，怎么会不好呢？
真好啊……
这样想着，楚无疑又开口道：“陛下方才的那番话很有气势，我很喜欢。”
听到楚无疑说喜欢，林述不禁又蹭了蹭他。
发丝擦过脸侧，楚无疑被蹭的有些痒。
他不禁推了推林述，“天色已晚。陛下，该休息了。”
听到这话，林述小心翼翼的抬头：“荧惑不在，不若让我服饰先生更衣。”
楚无疑：“……”
看着满脸期待的林述，觉得有些怪的楚无疑却没拒绝。
“……劳烦陛下了。”
林述的眼睛唰的一下亮起来。
“不劳烦的！先生！”
……
林述的服侍很细心，他甚至比荧惑还要细心。
而在帮楚无疑更衣梳发后，林述又抱着枕头和被褥，说要在先生这里打地铺。
林述说的很有道理：“由于江贺来了，学生今夜似乎只有与先生共处一室，才比较安全。”
楚无疑：“……”
他看着林述手脚麻利的开始铺地铺，轻叹了口气。
“陛下。”
楚无疑向榻内挪了挪，“您还是上来吧。”
由于荧惑带来的榻不多，不想睡地上，又觉得让林述在自己面前打地铺很怪的楚无疑，选择分出自己床榻。
林述眼睛一亮，他显然是想上去，和他心心念念的先生同榻而眠。
只是……
“会不会有些打扰先生。”
林述扭扭捏捏。
注视着林述，楚无疑又无奈又想笑：“不会。但陛下若是觉得打扰，也可以不——”
他话还未说完，林述便直接抱着枕头和被褥，窜了上来。
“先生！”
林述放下枕头，躺的很端正，“我已经好了！”
楚无疑：“……”
他越过林述，看着地上那铺好的毯子，挂起礼貌的笑：“陛下，不急。地上那物，还是先收起来吧。”
林述眨眨眼，应了一声，便又翻下去收拾铺到一半的地铺。
他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浪费的时间并不算少。
不过楚无疑也不会等他。
在觉得身体疲惫，大脑也逐渐昏沉时，楚无疑便毫不犹豫的道了声“晚安”。
“晚安，先生。”
而在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后，林述才终于小心翼翼地翻上了床。
他注视着楚无疑的睡颜，目光从如鸦羽般的睫毛划到惨白的脸，最后又落在几乎无血色的唇上。
……好想用血，帮先生点唇。
林述目不转睛的看着楚无疑。他落下身体，让自己侧躺在软榻之上。
而在躺下后，心怀鬼胎的林述又试探性地伸出手臂，试图将自己的先生揽入怀中。
他也的确成功了。
隔着薄薄的中衣，少年人的体温成功感染了微凉的躯体，让楚无疑也染上了暖意。
晚安，先生。
怀抱着楚无疑，被药香包裹的林述，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祝您，做个好梦。
……
第二日，辰时。
昏昏沉沉的楚无疑，被刺耳的鞭声吵醒。
他艰难的睁开眼，便对上穿戴整齐的林述有些担忧的目光。
“先生，您有些发热了。”
同样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不正常的楚无疑轻咳两声，并未多说些什么，便抬手让林述将他扶起。
而林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半跪在榻上，半揽着楚无疑，将人从被子里捞起。
“外面怎么了。”
在林述替他更衣时，楚无疑微微蹙眉，轻声问道。
鞭声到现在都未止住，楚无疑能听到压抑的哭声与惨叫。
林述系带子的手顿了顿。
“……江贺的下属，在惩治乐伶。”
楚无疑：“？”
他有些不解：“这么大动静？那些乐伶是做了什么？”
林述的声音很低：“江贺给的罪名，是他们昨日奏乐，不够专心。”
楚无疑：“……”
他深吸了口气，抓住林述的手，“陛下，我们出去看看。”
……
刚出营帐，楚无疑便看到了抱剑守在门旁，一言不发的荧惑。
“主上。”
见楚无疑出来，荧惑立刻半跪在地，“昨夜属下失职，给主上添麻烦了。”
楚无疑倒不觉得那是麻烦，也没有责怪荧惑的意思。
“无事。”
他遥遥看了眼跪在中心处，血肉模糊的几人，又垂眸对荧惑道：“你且先起来。”
荧惑顺从的站起了身，并为楚无疑解释起乐伶挨罚的真正前因。
“这几个乐伶在今日晨间，根据灾民的建议，去领了属下施的粥。”
“而在他们吃粥时，江大人出现并忽然暴怒，命人罚了他们。”
楚无疑微微蹙眉：“……就因为这个？”
荧惑颔首，“是。不过江大人在江十一鞭挞他们时，用的则是昨夜奏乐不专心，不敬他的借口。”
楚无疑：“……”
江贺，你有病吧！
而且要惩治人，在什么时候不好。
偏偏要在乐伶吃了他的下属带来灾区，分发的粮后。
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的楚无疑冷着张脸，走向江贺。
“江大人，可真是好威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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