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会,是一场还算有趣的宴会。
但在宴会后莫名其妙跟上他的人……讨厌。
更讨厌的,是这人还要来和他搭话。
楚无疑的唇角微微下撇,默默加快了脚步。
而谢明鸾坚持不懈。
“国师。”
一身窄袖衣袍的谢明鸾小跑着跟上楚无疑。
束着高马尾的青年扎着红发带,却穿着太师青的衣袍。
他跑到楚无疑的身前,用身体拦住比他略矮一些的黑衣国师。
谢明鸾微微俯身,用那双略微下垂的眼注视着楚无疑。
“国师,在下送您回去吧。”
【无事献殷勤!】现在草木皆兵的系统对谢明鸾的距离很不适:【大人!我们给他一脚吧!】
系统义愤填膺,而楚无疑根本没理它,只抬手用拂尘抵上谢明鸾的胸膛,将人戳远。
在谢明鸾退到社交距离后,楚无疑才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不必,谢将军。”
楚无疑格外礼貌:“在下有马车,劳您挂心。”
楚无疑几乎是将自己的不开心摆到了明面上。
而主动靠近他的谢明鸾目的是讨好,并不是引他厌烦。
因此在听到这话后,谢明鸾瞬间退了一步。
“抱歉,国师。”
原本还穷追不舍的谢明鸾此时低眉顺眼道。
听到这话的楚无疑只维持着自己的笑容点点头,便直接绕过了谢明鸾。
夜幕渐渐吞噬了那黑红色的身影,屋檐下摇晃灯笼烛火朦胧。
谢明鸾注视着楚无疑的背影,手默默扣紧了腰上的革带。
……
伴随着清晨的鸟鸣,平稳行驶的马车终停在了阴森的黑色高塔前。
蒙蒙亮的天是青灰色的,深色的云压得很低,俨然一副将要大雨倾盆的模样。
风吹过柳枝,又吹过暗红色的衣袍。
仅有两刻钟的浅眠无法改变什么,下车时的楚无疑仍有些困倦。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却无法让楚无疑混沌的大脑清明起来。
他垂眼站在青砖路上,一朵不知从何而来的落花被黑雾猫叼着送到了他的发间。
“不要闹。”
被批评的黑雾猫无辜歪头,但楚无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便抬手将那朵未染泥污山茶花取下。
殷红的花上挂着些水珠,被托在苍白的掌心。
湿漉漉的花瓣手感有些微妙,却并不引人厌恶。
似是想起了什么,楚无疑将花送到自己的鼻尖轻嗅了嗅。
“要下雨了”
……
的确。
要下雨了。
在楚无疑回到铃塔后不久,黑压压的云便吐出了一颗颗无色的珍珠,噼里啪啦地落到了人间。
大雨洗涤着临安,嘈杂的雨声也让被黑雾包裹的神明陷入深度睡眠。
无尽的黑暗令疲惫的身体得到了暂时的休息,近日本就不适的楚无疑在大雨声中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他这次整整睡了十三个时辰,过长的睡眠令醒来的楚无疑有些茫然。
【大人!早上好!】
系统活力满满的说,而楚无疑默了许久才回应它。
【早上好。】
窗外的雨声仍未停歇,楚无疑在黑雾的怀里又安静躺了一会,才终于有了其他动作。
只着中衣的人披散着黑发,撑着身体从地上坐起。
层层叠叠的红线遮掩着他的面容,被白翳蒙住的红眸像是被积雪吞没的血液。
即使睡的时间有些过于多,但此时那张苍白的脸上仍透着病态与倦意。
许是熬夜对这具支离破碎的身体来说等同于酷刑。
久眠初醒的楚无疑感受着体内那压不住的不适,只蹙眉坐了半晌,便又躺了回去。
好难受。
好恶心。
来自身体的病痛让楚无疑在铃塔内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
而在第四天,醒来的楚无疑终是抬手轻拍了拍黑雾。
三日的不适与长眠足以让这位神明认清,他的身体又要死了。
所以,他该吃“药”了。
虽然楚无疑什么都没说,但经验丰富且早已准备好的黑雾,还是极快速的切下了一部分自己。
没有拟态的黑雾像是一团巨大的乌云,托着怀中的楚无疑。
祂将切割下的雾气化为黑色的水雾,顺着印堂送入了他的身体。
楚无疑闭着眼,感受着进入身体的黑雾修补着破损的器官与经脉,连接将要断裂的血管。
修补身体的过程毫无疑问是极痛的。
但还在楚无疑可忍受的范围内。
甚至因来自五腹六脏的剧痛之下,未过几个时辰,楚无疑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后台显示一切正常,一直在试图安抚楚无疑的系统会严重怀疑他痛晕了。
但好在,并没有。
无论是系统后台的实时反馈,还是难得出现的梦境,都能证明他没有。
……
晕过去的人是不会做梦的。
而身为自然神,楚无疑也从不做梦。
在大部分时间里,陷入睡眠的楚无疑只会看到无尽的黑暗与无尽的虚无。
但这次,他却难得做了个梦。
且是个糟糕透顶的梦。
碎裂的神像在大火中不见踪迹,战场上下来的独臂男人手握长刀,劈碎了他的供台。
混乱的梦境叠加。
伴随着瓷盘碎裂的声音,无数信徒流着泪,拉着他质问为什么左幽神君没有给他们带来胜利。
被扯住的身体好痛,耳边的声音好吵。
楚无疑蜷起身体,无尽的哭嚎令他甚至产生了呕吐的欲望。
好恶心。
好恶心。
血腥气蔓延上来,楚无疑终是没忍住,张口吐出了夹着内脏碎片的黑血。
“嗷……”
【大人!!!】
黑雾有些低落的声音与系统的尖锐爆鸣同时响起,被血染红的唇瓣难得有了颜色。
耳中嗡鸣的楚无疑倒在地上,抬手揪紧了心口处的衣服。
夹着粉色与红色碎片的血液落在他的面前,并不能看到这些的楚无疑鼻尖萦绕着不散的血腥气。
楚无疑很清楚这代表什么。
从现在开始,他的身体便有地方再也修不好了。
无论是黑雾,还是系统。
都无法修好了。
……
身为上个世界病逝的人,楚无疑对自己的现在的身体状况其实接受良好。
反正不影响他现在还活着。
而且除了身体隐约的疼痛外,此时的楚无疑除了脸色更为苍白身体更为冰冷,也没什么重病的表现。
总之,虽然身体有问题,但楚无疑还活着。
甚至最近几天,他还在准备参加宫中举办的赏花钓鱼宴。
由于本朝喜爱风流,因此自太宗始便留下了隔三差五办宫宴的习惯。
其中最典型的,便是这个赏花钓鱼宴。
不过这赏花钓鱼宴,原本只邀请帝王心腹。但到了赵德手上,他直接大手笔的宴请百官。
反正对他来说又不是请不起,既然请得起自然人越多越好。
更何况身为皇帝,他难道不能任性一下吗?
赵德belike:如果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朕这天下之主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原本普普通通的赏花钓鱼宴到了赵德手里,变做了“赏花钓鱼观奇珍异兽朕与百官同乐宴”。
这种宴会,楚无疑原先一向是不参加的。
毕竟赵德的审美很土,而且他的宫里也乱七八糟。
一入后院就是各种奇奇怪怪的香粉味与花香气,还总夹杂着血腥,闻的楚无疑头晕。
但在见识了文武百官对赵德的百般嫌弃后,楚无疑一下就对这种社交来了兴致。
他真的很喜欢那些官员对赵德脸上笑嘻嘻心里你去死的模样。
真的很有趣,不是吗。
所以,在裴珞又送来请帖,表示大雨过后宫中百花齐放,邀请楚无疑赴宴时。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多谢裴中贵。”
这次,裴珞送来的请柬上还系了朵绽放的芍药。
楚无疑抬手将请柬接过,在裴珞的注视下用指尖轻触了触那似是刚剪下来的芍药。
注意到他动作的裴珞弯着眼,俯身介绍道:“这芍药是宫中花房培育的,花香味甚浓,却又不冲人。”
“国师可还喜欢?”
楚无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了一句:“裴中贵费心了,我会去的。”
随后,那两扇厚重的大门再度关上。
注视着面前的甲作图腾,再度被这样对待的裴珞有些无奈。
但既然愿意去,就代表是喜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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