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越看越狐疑:“只是,太后的字画,都收在了寿康宫,皇上您这几天并未去到宫中,又是从何处获得这幅字的呢?”
锦瑟看向皇帝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景慎却在姑姑的一字一句中,渐渐白了脸:“姑姑,这......真的是母后的字迹吗?您再好好看看,会不会是临摹?”
“什么!”锦瑟惊愕的瞪大了眼。
临摹?有人临摹先太后遗迹?
这绝对是别有用心!
天下都知道,皇帝至孝,对于教养他长大的嫡母,那是胜过生母的孝顺。
此人能将先太后笔迹,模仿至足以以假乱真的程度,可想而知其下了多少的功夫!
更遑论,太后常居后宫,知晓她笔迹之人,绝不算多。
那会是谁?是谁在滋长祸害?
锦瑟的脑子里,开始挨个清点人物:刘太平、弦珠不可能!先太后沉珂时,发有明旨,令寿康宫中诸人“各司其职”、“不得懈怠”,尽心全力辅助新帝,若非如此,众人恨不能当场追随太后而去。
排除了几个近身之人的嫌疑,那么,就只剩先帝、新帝身边之人了。
先帝的人,都在荣养,犯不着再出来作妖。新帝虽年轻,却有雷霆手段,身边之人无不忠贞。
且,男女有别,便是太监,也极少在内宫寝殿伺候。
所以,两位皇帝身边之人,亦可以排除。
那会是谁?
是后宫之人吧......
想来是的了。
皇帝对于先太后的情谊,世人皆知,后宫更是奉若圭臬——包括皇后在内,只要提及寿康宫太后,神情都会格外恭敬,这都是源于皇帝的缘故。
若是后宫中,有那格外用心之人,从哪个地方“摸”出太后的遗迹,日以继夜的临摹,搞不好,确实能写出这般的“结果”!
想通这些关节,锦瑟直接跪了下去:“皇上,写字之人用心颇深,还望圣上明察!”
景慎抬头看向了房梁:“真的......跟母后的字,一模一样吗?”
锦瑟铿锵有力道:“但皇上很清楚,这并非先太后亲笔所写,不是吗?像,却不是!”
锦瑟绝不容许任何人,巧立名目,用已逝太后的任何物件,来博取恩宠,这是对太后最大的亵渎!
不敬先太后,按律,当即刻诛杀。
景慎扶起了跪着的姑姑,这一刻,他的脊背格外的羸弱,让打小呵护他的姑姑,红了眼:“皇上......”
景慎摆手:“姑姑,朕都明白。这幅字,是思儿所写。”
“什么!”锦瑟今晚第二次失态:“是她!”
怎么会?
“李嫔虽承先太后教养,启蒙亦是先太后指点,但她的字迹,跟先太后还是有明显区别的......先太后在时,总是打趣,说字如其人,李嫔心有挂碍,所以字迹略显牵连,总透着股勾缠的意味,怎么也不洒脱......”
说到这里,锦瑟再次看向了手中的白纸:不对,这不对,李嫔的字她见过无数次,绝不是这样的!
“皇上,这其中是否有误,李嫔也是微臣看着长大的,她的字迹绝不是这般。”
锦瑟的神态,很笃定。
景帝已经坐回了位置上:“这也是朕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思儿这段时间,频频让朕意外。”
锦瑟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说李嫔邀宠?她是宫妃,获得宠爱本就是情理之中。
只是,不该拿先太后做筏子......
说李嫔思念成疾?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李嫔入宫时,不过始龀之龄,先太后之于她,不是生母,胜似生母。
生恩不如养恩,亘古便广为流传。
锦瑟疼惜皇帝,又如何不爱惜李嫔?
都是主子养大的孩子呀......
“若是李嫔,一切倒也说得过去了。”锦瑟到底顾念情分,所以她开口,想要帮李嫔减少猜忌。
没有比寿康宫人,更知道李嫔心思的了!
那个小丫头,对景慎那叫一个“情有独钟”、“死生不渝”。
多少次,对着宫门翘首以盼;多少次,在先太后跟前撒娇,只为多听得几分新帝的轶事;多少次,扎破了手指,也要红着眼为皇帝绣帕子......
唉~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理智全无!
“是朕看着她写的,思儿下笔流畅,并未有丝毫停顿......这幅之前,还有一幅,都像极了母后的字迹。期间,她好几次顿笔,朕瞧的真真儿的,那些停顿处,恰好是母后惯常耍心眼之地!姑姑,若是临摹,若是邀宠,她又何必故意停顿,然后写出与母后截然不同的字?你眼前这幅字,还是朕不动声色要求她重写的。思儿不晓得朕心思,她高高兴兴的应下了......”
景慎的眼睛里有层淡淡的光,直叫人看不分明,却又迫切的想看清。
“姑姑,朕一直有个疑问,突然之间,为何会有人性情大变?朕这些天,总是逗留钟粹宫,越是接触,越是觉得心颤。思儿她变得陌生了,好几次,她甚至抗拒朕的亲近......这是从未有过之事!”
男女之事,本就是最检验人心了。
皇帝有此说法,可见事态之严峻。
锦瑟也摸不着头脑了:“微臣一时间,也有些没方向。万岁,不若让微臣多去走动走动,相信,若有异样,也一定有露出首尾之时。”
话说得很是圆满,只姑姑的眼里,堆满了凄凉。
她怎么都不愿意,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会变成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景慎点头:“只能劳烦姑姑了,朕前朝事忙。对了,近期可有发现?”
皇帝问的,自然是玉贵人小产一事的调查。
后宫被人安插了黑手,对于帝皇来说,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锦瑟低头:“微臣通过查探,盯上了御膳房一位小太监。他自以为很隐秘,只是在盛放蔬果的木桶上有规律的敲击,幸而我的人警觉,将这一份异样记录了下来,并沉了心好好观察。连日观察,终于叫人抓到了马脚!那个太监的敲击,其实是在往木桶的缝隙里藏东西,拆开桶后,能看到里头藏着一张纸条,写的,正是各宫来叫膳的时辰!发现此事后,微臣并未打草惊蛇,而是继续盯梢。通过连日的跟踪观察,终于让微臣获悉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个小太监现在叫阿四,微臣查到,他在净身前,是陈郡谢氏的家奴之子,名谢山!我的人做事稳妥,他到如今,还不知晓已经被盯上了。”
景慎点头:“辛苦姑姑了。”
“此乃微臣本分。”
景慎摆手,锦瑟躬身退去了。
光影明暗里,景慎敲了敲桌上的玉石摆件。
一贯躲在暗处的神机卫首领,余福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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