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从警局出来,便穿过马路,到了对面悦书房三楼的彼岸咖啡屋。
进了咖啡屋后,一眼便看到靠窗坐着的凌峰,只是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看上去颇为文气的男人,两人正聊着天。
看吧看吧,尴尬了吧,尴尬了吧。以为别人约你是对你有意,结果还同时约了别人,竟然还怀疑别人是不是想脚踏两只船。
真是可笑可笑~~
林深一番自嘲式心理建设后,来到凌峰跟前,拖了张椅子坐下。
“这么快吗?”凌峰有些吃惊地问。
林深挠挠头,“也就是问点简单情况就结束了~”
凌峰的朋友看看林深,又看向凌峰,目光有几分狡黠,“你的?……”
“朋友~”凌峰道。
“哦哦~”他摸了下下巴,似乎忍着几分笑意。
“你好啊~”林深道。
“你好,我叫顾明诚~”顾明诚见林深主动打招呼,立马坐直身子,自报家门起来。
“林深~”林深说完,看向凌峰手里拿的一本古风装帧的书。
书的封面很精美,一只形态优雅的狐狸正蜷着身子,睡在一条鲜花夹岸的溪流旁,身旁的桃花树,粉色花瓣纷纷而落,零星地点缀在狐狸身上。
“封面你画的吧~”林深一眼认出了凌峰那种用水墨勾勒出的精美绚烂的古典画风。
“嗯~”
“怎么样?”顾明诚问凌峰,“十万对你来说也许是毛毛雨,但是至少是我能表达的最基本的心意,你帮我画了那么多插图,我实在不想每次都用请喝咖啡糊弄过去~”
“好~”凌峰道。
顾明诚松了一口气,又高兴地拍了拍凌峰的肩膀,“这样才对嘛~”
“原来你就是那位朋友啊~”林深看着凌峰手里的书,“看来你最后还是成功了~”
顾明诚听了很惊喜,“原来阿峰你还会跟朋友提起我吗?嘿嘿~”
说完他又转向林深,“我跟你说,别看我在这儿写书,大学那会儿,文学社最有才的,其实是阿峰。”
林深笑盈盈地看向凌峰,“能想像到,毕竟卧室里那么多书~”
顾明诚听到这句话,觉得自己立即捕捉到了重点,卧室耶,小妞妞竟然去了凌峰的卧室!
本着关爱朋友,助攻朋友,早日让朋友脱单的精神,顾明诚继续不要钱地营销凌峰,“那是,我们阿峰在学校写得了诗,编得了故事,画得了画,还会做题,哈哈哈~”
凌峰无奈地笑笑,顾明诚的样子多少有点夸张了。
“编故事,编什么故事?”林深好奇地问道。
“我们那个时候文学社,中元节你知道吧,哈哈。一帮人一起跑到山上,然后轮流接力编鬼故事,每次轮到阿峰说得时候,真的能说得我们背脊发凉~
后来我们被吓得逃下山后,就一直戏称他是小爱伦坡~”
林深饶有兴趣地听着,“你们大学可真好玩~”
“可不是,唉,阿峰要我说你也不缺钱了,为啥不把自己这方面的天赋发展一下?”
“写书可能需要灵感,我不行~”凌峰笑道。
“也是,写书的开始往往是一个灵感,不是一下子蹿出来那么多内容的~”,顾明诚点头道,“我就是脑子里总是闹出些纷乱的灵感,很想看看梳理下来后,它会成为怎么样的故事,不知不觉就走到现在~”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最后还是成功了的~”凌峰道
顾明诚点点头,“刚开始以为要灵感就可以了,没想到总是写着写着,回头一看逻辑不同。
后来理顺了逻辑,又总是写到一半,灵感枯竭,实在不知道后半部分该如何续写。
等明白了有细纲可以防止卡文后,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写不出脑子里想表达的感觉,不得已不停地嚼别人的书。
最后发现小说没写成,但是看书倒真的收获不少,眼界大开,然后连带着写小说这种事也慢慢坚持下来了。
每逢灵感枯竭,新看书总能带来不少灵感给我。古文也好,现代文也好,军旅也好,悬疑也好,表达人之感情,人之秉性,总有那么些惊人的相似处。”
凌峰笑笑,“看来你的确收获颇丰~”
“总归离不了你嘛,你给我画得画真的给我的书吸了一波粉,琅花出版社后来才联系我,想要实体出版,我签合同的时候,简直跟做梦一样~”
“琅花出版社?”凌峰愣了一下。
“是呀~怎么了?”顾明诚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凌峰喝了一口咖啡。
林深悄悄地在手里里搜索了一下琅花出版社,是珠城本地的一家出版社,老板是席方峻,出版内容多为国内外社科着作、文学及语言研究论着。
林深大概猜到凌峰为何一愣了,《大梦溪野狐传》可能是本通俗小说,而琅花出版社之前似乎出版的都是严肃文学和一些研究论着,他愣了一下,是因为觉得奇怪。
几人聊着天,凌峰突然皱了下眉,随即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去趟卫生间~”
他说完便起身走了。林深不由得想起于大春早上热情推荐的腐乳。她倒是没什么,大概凌峰的胃受不住那个。
凌峰走后,顾明诚眼一转,看向林深,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
“你们怎么认识的?”
“呃……我们恰巧合租一个公寓而已,其实不是很熟~”
“你们不熟?”顾明诚不信道,同时眼露一丝失望,“不熟一起喝咖啡?”
“我刚好有事来这里,他知道我来这里,就顺便提了一下一起喝咖啡~”
“唉,好吧,他平常都一个人来这边,我还以为今天他难得带女生一起来呢~”
好吧,原来他平常都来这里,邀请她还真的是顺便,林深现在和顾明诚眼神同步黯淡下去。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人有女朋友,你瞎想什么?林深及时给自己做了一下思想工作。
“你们大学就认识,应该是很多年的好友了吧?”林深找话题道。
顾明诚就这个问题犯了点难,“我们大学都是文学社的,但是阿峰呢?他是对谁都彬彬有礼,对谁都细心体贴,但其实对谁都很疏离。
我们大学的时候,除了文学社外便没有交集了。毕业后,也没有联系。
直到我写书,后来想在书上配插图,因为阿峰画画得好,我便问他能不能给我画,稿酬我们商量着付,他很爽快地答应帮我画,但是也一直不要稿酬。
我挺不好意思的,无奈他画得太好看了,我又舍不得放弃他的画稿,所以因为这本书一来二去有了些联系。
我今天也是因为书要出版了,所以打电话找他商量一下酬报的事。他仗义,我们不能站仗义人的便宜对不对?他跟我说他在这里,我便过来了~”
“你们大学的时候,喜欢他的女孩子多吗?”
“多了去了,他长得俊,对女孩子又温柔体贴,明着追求的,暗里相思的,怪多得嘞。可惜他虽温柔,却也是个闷葫芦瓢,好些个女孩最后因为他太闷了受不了放弃了,哈哈哈~
你就不晓得一个人文笔那么好,怎么到用嘴的时候,满腹的才华都生生卡在肚里了,蹦不出个幽默风趣出来~”
林深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心里却丧了,顾明诚的话她又抓住了重点,“他是对谁都彬彬有礼,对谁都细心体贴,但其实对谁都很疏离”,“对女孩子又温柔体贴”。
大概他走得是友好交际,暗自独处的入世路线吧,她却不经意间不小心误会了。
两人大笑着,凌峰也回来了。他看着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有些自伤自己的木讷寡言。
事情谈定,顾明诚因为有事便先走了,独留两人相对。
“你们聊得挺开心?”凌峰找话道。
“嗯,听他说了一些你的事,说你很受女孩子欢迎~”
“没有,”凌峰手指有几分不安地在袖口摩挲了一下。
然后是一片沉寂,尴尬地沉寂。
林深突然领会到了女孩子们和凌峰尬聊受不了,仓皇出逃的感受。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凌峰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
林深笑了起来,那种开朗的让人感到轻松惬意的笑,“喜欢做什么?暂时还想不出来,平时会看点闲书打发时间~”
空气里的尴尬仿佛被笑容一下子吹散了,就像风吹散一缕轻烟。
“那林深喜欢看什么书?”凌峰继续问道,神情也松弛了起来。
“没有特别挑的,你写过吗?听你的好友极力夸赞你,有些好奇啦~”
凌峰笑笑,“他谁都夸得,地上爬的蚯蚓他见着也会夸蚯蚓姑娘真苗条的~”
林深听完哈哈大笑,其实凌峰很风趣的嘛。
“他谁都能夸一点,谁身上的亮点都能看到一点,所以写得书,也总有那么些细微的善良体察在里面~”
林深想到顾明诚刚才提凌峰跟谁都挺疏离的,但是看着这两人背后互相欣赏的样子,林深倒觉得他俩真有那么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不过,说真的,我有机会可以看看你写的东西吗?”林深用期待的眼神看他。
她现在给自己新的定位,凌峰此人,追不了做朋友也不错嘛~
“大学写得都丢了,现在上班也没写了~”凌峰道。
“好像也是,工作之后,很多闲情逸致都没了~”林深表示理解,“你平常很喜欢来这里的悦书房吗?”
凌峰点点头,“以前这里是市老图书馆,后来旁边建新馆了,这里改成悦书房了~”
林深笑道,“我也是本地人,小时候爸爸经常带我来老馆,窗户老破了,冬天风刮起来,嘎吱嘎吱的。
我看书看得无聊了,就歪着个头,看窗户嘎吱嘎吱,可享受了。我爸一个爆栗,又把我脑袋摁到书里~~”
凌峰的脑海里随着她的描述,便浮现了一个读书读得心思倦怠,转而神游天外的女孩儿形象。
“你平时也常来这家咖啡馆吗?”林深问道。
凌峰点点头,“比较方便。”
林深看着柜台玻璃瓶里插的两支彼岸花,当然是假花,“拿彼岸花做装饰的店还真少~”
凌峰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看见了那两只秀挺艳丽的花朵,然后道:“据说老板娘之前在职场打拼得很累,有一次在琅花山亭,看见亭下盛开的大片艳丽的彼岸花,很是喜欢。
那整个下午她坐在花丛边看花,看山,看云,后来就辞职了,一个人慢慢经营这家咖啡店。”
“看花,看山,看云,确实很悠然自在。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她笑道。
一瞬,只有那么一瞬,凌峰看到她的眼睛黯淡了一下。
“放弃不愿放弃的,也是在为难自己~”凌峰温和道。
林深搅着咖啡,望着窗外房顶的积雪,“不过现在琅花山估计只能看雪了~”
“你想去看雪吗?到琅花山看雪?”凌峰问道
林深搓搓手,仿佛想到了山上的寒气,“会不会太冷了?”
凌峰便退缩了。
不是害怕冷而退缩,而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拒绝而退缩。
林深看着他静默的这一瞬,感受到了他心底的小心翼翼,于是道:“如果不冷的话,还是有点想去的~”
凌峰眼底有光芒闪过,“可以待一会儿,然后回来~~”
“好~”林深的眼底也亮晶晶的。
于是两人驱车一路到了琅花山,四十多分钟后,两人才到得山脚。
天上再次飘起了小雪。此时无风,雪花便也下得格外悠闲。
“没有伞,怎么办?”凌峰看着落雪,神色变得失望起来
林深望着挂雪的玉树琼枝,“既来之,则赏之,这雪淋了便淋了吧~”
凌峰看向林深,看着林深望雪的清俊侧颜,看着她宛如溪水的眼睛,蓦地那句“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浮现在脑海。
凌峰看着她脖颈间露出的白色肌肤,便将自己围着的灰蓝色的围巾取下,给林深迅速地围上。
林深没有说话,围巾上的余温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如果不是顾明诚告诉过她,凌峰对谁都细心体贴,自己此刻怕是要小鹿乱撞了。
道路上都是新落的蓬松的积雪,林深非常满足地踩在上面,听不倦的嘎吱嘎吱声在清寒的空气中回响,身后是留下的一长串脚印。
偶尔林深踩空或者路滑,总是被凌峰第一时间扶住,甚至抱住。
还有一次,她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才不至于摔倒时,她真想这么一直牵下去。
当这种念头越来越强时,她便后悔自己不该和凌峰单独跑出来,至少以后不能这样单独在一起了。
琅花山不高,两个人不到一个小时便到了峰顶的琅花亭。
放眼望去,白雪天地,一片苍茫。远处林海披雪挂冰,在翩落飞雪中,宛若一副悠然淡远的山水画。滨江如同一条游走的龙蛇,穿过茫茫雪野,向西而去。再远处,则是高楼林立的珠城,隐于灰暗朦胧的天幕下。
林深又看了看琅花亭下,积雪压住的枯草,“这一片明年就会长出鲜红的彼岸花了,我倒是现在就想见到她们了~”
“你也喜欢彼岸花吗?”凌峰看着她问道。
他的眼睛里总有种温润又宁和的东西在里面,她陷入其中,不由得羡慕又妒忌起他的女友起来。
“喜欢,很喜欢~彼岸花和玫瑰花,最喜欢的两种花,大概是因为颜色都极其艳丽。”
“有的人觉得彼岸花不吉祥~”凌峰道。
“寓意总归是人赋予的,她们很美却是真实的~”林深道,“我小得时候,每年花开的时候,总喜欢爸爸多带我来这里。
我看着彼岸花,总会幻想里面会出现一个小花妖。那天看到你画的彼岸花妖,可比我想象得端庄多啦,也妖冶多啦,这两个词是不是很矛盾,哈哈哈~”
“不矛盾~”凌峰道,因为他画得花妖,的确神情庄重,却一丝不挂地隐于花丛深处。
妖冶,是因为遮住其身的彼岸花过于艳丽。
“你的幻想里,还有什么?”凌峰问道。
“我的幻想里,还有一个翩然美少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他怀揣凌云志,想做人间第一流……”
“然后呢~”凌峰在亭子的长凳上坐下,此时雪已停了,江山雪景图变得更清晰了。
“后来被我的小花妖蛊惑得沉沦了,哈哈哈~”
凌峰看她笑得开心,不由得跟她一起笑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少年英雄~”
“你呢,你会幻想故事吗?”
凌峰点点头,“但是我想得故事,都不太美好~”
“鬼故事?”林深挑眉问道,不知道凌峰能说出什么样的鬼故事,把一群人吓得逃奔山脚。
“算吧~”凌峰道。
“我有机会可以听你编故事吗?我很好奇你的想象力~”
凌峰想了想,“要不然就你的故事编下去?”
林深眼睛一亮,“好啊~我是个没有想象力的,那些碎片在心头如同浮光掠影一般……”
于是凌峰开始编起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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