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
是津离信的声音。
津离月愣神了一下后循声望去,正好看着津离信冲她招手。
她不知怎地回望了一下钟渡远,只见那人扯了扯嘴角,像是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对她说,“去吧。”
津离月微微颔首,随后提起瓶沁色的裙子往津离信那边跑去。
她的确要快点走了,那种从心的最深处传来的,难过的情绪快要将她淹没。
她虽然不知道钟渡远在她的过去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自己既然选择将他忘记,那就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钟渡远看着津离月离开的背影,心痛的感觉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血肉。
他是从几百年前就知道津离月是凰女了。
再次相见后,也曾多次想要告诉她真相。
告诉她,你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个正人君人,他想要你的心还有灵核,去挽救一境的生灵。
他努力地想将自己的初衷说得那么磊落,将他要做的事说的那么大公无私。
但是,自他选择欺骗开始,他就已经丧失了‘狡辩’的权力。
无垠处前的交流,寒江上的小舟,闵河镇的月色下,夷川草的心意中。。。。。。最后化为喜房中终究没有燃尽的红烛。
钟渡远抚上心口,那里有一块自他三百岁时,便在父母灵位前佩上的半心玉。
经过几百年的时光,现在好像已经与他的心血长在了一起。
这些年里,他靠着这块东西,在胥引之境与那些藏在黑暗角落里的宵小之辈斗智斗勇,互相角力。
他蒙蔽着自己的真心,说着假话,甚至差点将自己也骗了过去。
他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必要的。
告诉自己,她,会体谅的。
告诉自己,还有很多的时间,只要将父母的仇报完,他就可以面对自己的心意,好好地对那个人说出来。
他洋洋自得,得意于自己的游刃有余。
却忘了胥引之境最忌讳‘不正’之心,它会收回得到的一切。
而如今,报应不爽。
他还记得在那片水牢之中,在忘忧阵的磋磨中,那个爱笑的王姬在其中浴火,淬炼筋骨。
她,该有多么疼啊?
钟渡远落下泪来,终于咳出一口鲜血,溅在棋盘之上,星星点点。
。。。。。。
再醒来时,那个他曾在无垠处前看到过许多次的高大身影就站在房间的窗前。
钟渡远挪起身子,低声唤道,“。。。叔父。”
津离信应了一声,随后一挥手,房间里的灯烛尽数点亮。
津离信走到床前,制止住他下床的动作,“别折腾了,你身上有伤,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随后,他就坐在了正对着床的一张椅子上,看样子是有话要与钟渡远谈。
钟渡远犹豫了一下,问道,“叔父,月,王姬她。。。”
津离信看了他一眼,乌黑的瞳子像是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心中隐瞒的所有,两鬓的斑白更添几分气度。
他道,“你喜欢月儿。”
不是询问,是陈述。
钟渡远垂下头去,然后又抬起来,直直地望了回去,“是,我喜欢她。”
“但是——”他眸色隐痛。
津离信眼神冷漠,接道,“但是,你伤害了她,甚至让她身陷险境,以致如今都将你忘了。”
钟渡远苦笑一声,说,“。。。叔父,我自小父母双亡,后得师父收养教诲。”
“来津离国前,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报双亲之仇,完全他们没有做完的事。”
“我说这些,并不是帮自己找补,也不是想得到您的同情怜悯,更不奢望得到她的原谅。”
津离信继续冷漠地看着他,暗暗腹诽:
别说他父母双亡,就算钟风华显灵给自己儿子求情,他都不会对‘敌人’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钟渡远继续道,“。。。我只是想说,之前是我大意愚蠢,总肖想着万事可以两全,直到覆水难收时才察觉自己早已倾心。”
“时至今日,痛极悔极,也无可申辩。”
津离信道,“药王说,你身上最重的一处内伤,是强行冲破封禁灵力之术所受,我便大概猜到了月儿浴火的经过。”
“我不能说谅解你,因为拥有这个权利的人只有月儿,哪怕我是她的父亲,我都不能左右她的决定。”
钟渡远嗓音低哑道,“她——”
津离信:“她母亲孕育她的时候,为了责任,取走了全部灵力与一半的灵核。”
津离信喉头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鼻尖一酸,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才将那股水汽给逼了回去。
原以为第五灯刚离开的那些日子,他就已经流尽了此生的眼泪,现在看来,还是时间的力量更强大些。
津离信道,“月儿娘亲的身体无法承受一个凰女的力量,为了弥补她的先天不足之处,于是在她出生后,将自己剩下的那半灵核也填给了月儿。”
钟渡远有些惊讶,“您是说,她体内除了有自己的一个灵核以外,还有另外半个灵核?”
津离信说,“不,应该说月儿现在体内只剩下一个,还是缺损的一个。”
钟渡远道,“怎么会这样?!”
津离信长叹了一口气,“月儿先天不足,凰女的力量无法得到真正运用。”
“她娘亲的那半个灵核也的确弥补上了这种不足,但是月儿三百岁时,因为我的疏忽——”
津离信顿了一下,方才缓缓道,“月儿为了自保,强行动用了凰女的力量。”
“那时她尚未浴火重生,凰女的力量对她来说太过强大,她的灵核也因此缺损。”
他看了一眼钟渡远,叹息道,“所以这次浴火,是一次并不完整的浴火。”
“因为她的灵核本就不完整,加上心神激荡,情绪不稳,所以她才会以一种保护自己的力量驱使下封闭了自己的记忆。”
“保护自己吗?”钟渡远喃喃道。
因为受到的冲击太大,所以她将所有可以使自己受伤的人或物都封闭起来吗?
怪不得,怪不得。
她会将自己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钟渡远,你真是活该!
他心里这样想道。
津离信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深沉,“回胥引之境去吧。”
“你在这里的每一天,至少都不会是现在的她想要的。”
“至少在她愿意去见你之前,你都不要来见她。”
宫殿内只有灯花爆开的声音,津离信在等,等对方的一个君子之诺。
半晌,终于听到了钟渡远的回答。
只是那嗓音如此低沉,像是在最坚硬的喉头吐出来。
“好。”
“我答应您,用我的生命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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