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甚至不太懂我的伤感来自何处,因为我不是他们,也没有经受过那样的苦难,我甚至,只是看了一眼。”
“我什么都没做。”她的声音掺了一丝委屈。
钟渡远忍不住落下泪来,忽然想起了这么多年萦绕在他梦魇中的那句控诉,也是这样委屈的声音。
她说,‘。。。我甚至还没有度过千岁之宴。。。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钟渡远深深叹了一口气,道,“。。。然后呢?”
津离月看着城中的那片光亮,有篝火,有人声鼎沸,有许许多多的热闹。
她依旧那样望着,就像许多年前看向城中那些臣民一般的眼神,有悲悯、有同情、有爱也有恨。
津离月说,“我就在空中看着,看了整整三年。”
“我无法动作,也没法跟任何人交流。”
她轻笑一声,道,“我见到的恩怨比话本子里的还多,还要曲折。”
“见过的死法之众,多少能在冥王那里凭本事谋个差事。”
“等我从幻境出来的时候,已近走火入魔、着相之态。”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父君跟三位师父一起给我设下的考验。”
津离月陷入一种回忆,皱了皱眉,道,“大概是刚刚浴火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太像一个凰女,所以,我也太过无情。”
“他们想让你见众生。”钟渡远一语中的。
津离月这才在上到山巅后第一次看向他,没有烛火,她的眼里只有明净的月色。
津离月神情柔和,“对,见众生。”
“后来我闭关三十年,只为在众生中看见我自己。”
“钟渡远,这也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我不想恨你,也不想因为跟你牵扯而无端陷入痛苦之中,但我也不能弃你于不顾,因为你也是我看向自己身后的众生。”
“你于这些人来说,对我没什么不同。”
她望向他的眼睛,眸中平静,像一个谆谆善诱的过来人,“钟渡远,放过你自己吧。”
钟渡远在那样灼灼的目光中第一次感觉到深入骨髓般的绝望,他看着她,甚至在这过度的绝望中生出怨来。
大概是因为太过清楚地知道,他所渴望的,怎么也得不到了吧。
而津离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过去的自己,最后终于听见他说,“今天是胥引之境节庆之日,就放纵我今晚的私心吧。”
“明日,就在明日,你就是津离王姬,我就是钟家少主,好不好?”钟渡远语气低沉,近乎哀求。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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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境中庆典,鲜少外人,故而长街之上多是穿戴境内服饰的人。
为图方便,津离月与钟渡远亦换上了同样的衣着打扮。
钟渡远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就像是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一般的宁静与随和。
他说,“换上我们境中服饰,你就像是我们胥引之境土生土长的女儿家。”
津离月也在打量他的穿着,笑道,“若我是你们境中女儿家,必定天天想着往外跑,少不得要搅闹几场闹剧。”
钟渡远走来,取下她右耳的珠环,然后又戴上了另一只槐花形状的耳饰,其下坠着几根细长细链。
他的动作太快,津离月只觉得耳垂一热,他就完成了整个过程。
津离月扶正了细链,看了一眼退回原地的钟渡远,问道,“这是什么习俗吗?”
钟渡远看了一眼不远处热闹的大街,说,“没什么,只是境中女儿家们的玩闹之物罢了。”
说着,拉起津离月的手往人群热闹处走去,“你还没见过胥引之境的那棵红槐吧?”
“之前在无垠处前只能看到漆山之上的那株后生红槐,如今不仅能看到上古的那棵红槐树,还能细看花色,浸闻花香。”
见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津离月只是顺从地跟着他走,就像她拉钟渡远上山时,他做的那样。
二人一边走,一边逛,甚至还起兴致猜了几个灯谜,最后钟小哥收获兔子灯一盏,月姑娘收获凤凰灯一盏。
等到他们走到处于人群中心的红槐树前时,月姑娘手持一串冰糖葫芦,钟小哥手拿七八个点心包裹。
钟渡远道,“胥引之境的冰糖葫芦我尝过,的确不如叔父亲手做的好吃。”
津离月口衔一枚红珠般的冰糖葫芦,闻言含糊道,“你吃过父君做的冰糖葫芦?”
此话一出,她便有些后悔,却不料钟渡远只是轻轻揭过般说道,“是,十分有幸。”
此后便没再说什么。
津离月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打量着眼前根系巨大,宛如参天的红槐树。
许是刚刚复苏的缘故,枝叶并没有多么繁茂,但以眼前景象,津离月也能想象到花开之时是何等壮景。
钟渡远道,“这还未到花开之时,只有几串嫩芽倾吐。”
说着,他笑了一下,“不过我昨日听钟家下人说,有人曾见几朵开放的红槐掩映在翠枝之下,这不,许多人以此为吉兆,想要赌堵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得到。”
津离月抬眼看去,果然见许多游人在红槐巨大的枝盖下探头寻找。
她也起了兴致,拉着钟渡远往槐花近处走去,等挤到了近前,依旧是一片青绿,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抹微红。
人群拥挤,津离月一时不慎,被挤到了红槐树干前。
为了保持平衡,她一手撑在树上,却不料不知撑在了哪处质地粗糙的枝干,手心一痛,抬手看时,已沁出血色几珠。
钟渡远从人群里挤过来,抬手施法将她掌心的伤痕拂去,道,“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往外走一点吧。”
不知怎的,津离月只觉得手心处疼痛比往日磕碰更甚,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津离月仍由钟渡远拉着往外走,直到瞥见往红槐树涌进来的少男少女们,她才想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津离月道,“钟渡远,我刚刚在卖绿豆糕的大娘那里得知,在这种节庆之时,境中男子常以槐花木饰相赠,就像凡间的香囊手帕。”
“我刚刚看到不少姑娘手里拿着许多槐花木饰,为何我一根都没有啊?”
钟渡远被挤在人群之中,声音传来的不是很清楚,但津离月还是依稀听见他说,“不清楚,可能你长得不太好看。”
津离月:。。。多日不打架,甚是想念拳拳到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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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涌动之外,蔡云归提溜着李不言的衣领子,几乎是半推半拽地将他从点心铺子上扯出来。
蔡云归感受着自己手中扎实的手感,咬牙道,“你能不能别吃了!我刚刚好像看到王姬了,咱们去看看吧?”
李不言一边往人群处张望,一边含糊道,“哪呢?”
却不想没见到王姬,但的的确确见到了熟人。
山宜慈一边用身体遮挡二人的视线,一边跟二人打招呼、打岔、邀约喝酒等一系列操作。
终于将两人的注意力引到长街另一头时,山宜慈才松了一口气,摇着扇子悠然跟上。
另一边,点心铺子的老板从怀中取出一支细长的木质锦盒,将盒中坠有银色细链的槐花耳饰轻轻为老板娘戴上。
一稚龄小童神色懵懂,奶声奶气道,“爹爹,这是什么啊?”
老板与老板娘相视一笑,然后将小童抱起,说,“这是我们胥引之境中男子为妻子亲手打造的槐花耳饰,表情有所钟,此心不渝之意。”
小男孩说,“戴上这个,阿娘就不能收木饰了吗?”
老板爽朗一笑,“对啊,因为阿娘是爹爹的妻子啊。”
老板娘嗔笑着看了老板一眼。
万家灯火融融,这只是其中一处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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