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的第六十七世,生来患病,二十多年一直饱受疾病折磨。
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痛苦过去,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舒颜换上符合641号小世界当前社会发展情况的衣服,长袖衬衫加牛仔裤,就下去了。
连个身份都没准备,她只是想看看罢了。
医院一楼,男人靠在床头,一身灰白条纹的病患服,苍白俊美,虚弱得像一只易碎的蝴蝶,却又是一只充斥寒意的蝴蝶。
房间的窗户大开大敞,送进去习习秋风,以及一两片落叶。
窗外树下,舒颜静静地站着,遥望那个眉清目朗的男人。
他的身上见不到一丝凄凉,仿佛脱离了这片尘世,虚无得似一阵风一片雾。
——他对生不抱任何希望。
识海之中,与时忆订下的契约、打下的烙印,那片铭刻着契约纹路的汪洋黑海,海面轻颤,漾开涟漪,昭示着碎片的位置。
伏渊,又是你。
似有所感,白镜寒偏过头,向窗外投来淡淡的视线,极淡极浅,如同他这个人,快要淡出了世间。
舒颜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转玉柱。
隔了数十世,再度当着他的面消失。
白镜寒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收回目光,发懵地看着手上的针管,接着浅笑了一下:“看来真的要死了,都看见鬼了。”
红尘司,舒颜将姻缘线编成一朵花,递给司命:“司命大美人,这根线送你了。”
“不是要拿它给神官和女人牵姻缘?”司命接过花,眼尾一挑,别在头上。
“我想明白了,镜寒神官长这么好看,我决定自己上。”
白镜寒第二次见到舒颜,是第二天早上。
他平静远望,唇瓣翕动,轻轻地吐出字眼:“女鬼?”
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周身还会发光,以现在的见识来看,可不就是女鬼。
舒颜错愕了下,反应过来,暗暗掐了个法诀,藏起影子,并让别人都无法瞧见她。
既然误会了,那就用女鬼的身份攻略吧。
她走向白镜寒的病房,踩着窗框跳入:“你看得见我?完蛋了,你要死了。”
“或许吧。”白镜寒没料到她会进来,视线下意识地跟着她走。
“为什么开着窗户?你想找死?”舒颜向他走来,身后窗户自动关上。
白镜寒盯着窗户愣神,没有人去关它,竟也关上了,果然是鬼。
舒颜审视着白镜寒。
这是一个毫无幸福感可言的人。
整个人就像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正在等待彻底报废的那一天。
白镜寒看着窗户,平静地道:“只是想开着。”
伴随着风,等待寿命终结。
舒颜踩到床上,盘起腿坐到他身边,支起下巴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就先夸道:“你长得真好看。”
他眼神闪了闪:“你也很美。”
“嗯,我知道,但很少有人这么直接夸我,你多说几遍。”
很快,一群医生进来做例行检查。
白镜寒不自在地咬了下唇,因为有只女鬼正盘坐在他病床上,而周围的其他人都瞧不见。
听诊器方一拿走,女鬼便低头贴上他的心脏处。
呼吸不由得加快了速率,白镜寒抬起瘦削的手想将这只捣乱的女鬼推开,然而顾忌到身边有人,手悬了片刻又放下。
一旁的医生说了什么他并不在意,反正,他都快死了,听那些也无用。
舒颜抬起头:“我觉得你心跳挺正常的,医生为什么要听?你替我问问?”
这只女鬼去世时应该没什么文化。
白镜寒想着,看向医生们,没有丝毫窘迫,替她问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医生一脸懵圈,医院的长租户竟然问这个?过去二十多年病白看了?
出于职业素养,他们还是站在专业的角度讲解了听诊器的用途。
与病魔相伴了一生,白镜寒都快算得上半个医师了,自是听得懂,他看向盘腿坐着的舒颜,明明是问问题的人,她却对答案漫不经心的,瞧不出究竟听没听进去。
看来,只是个爱玩的女鬼而已。
医生们离开后,又是护士前来打点滴。
男护士走进病房,习惯性看向窗,诧异地自言自语:“今天竟然关着?”
舒颜笑嘻嘻地邀功:“我的功劳。”
女鬼的话,护士怎么会听得见,白镜寒唇角划过笑意。
很快,护士也走开了,舒颜歪着头,明知故问:“为何你周围都是男的,连护士也是,你不会怕女的吧?”
白镜寒坦然点头:“是有些,我不太能接受女人靠近。”
“那我不是?”舒颜指了指自己。
白镜寒平静地看着她:“你不是人。”
种族歧视,这是种族歧视吧?
舒颜嘁了声,伸出手,接近了白镜寒的,他青筋凸出的手背正插着针管,整只手微屈着,手心与床褥间隔出来缝隙。
舒颜从空隙间伸进了手,轻松挤进他的指缝,同他的五指相缠。
戏谑地道:“这样也能接受?”
瘦长的手指发颤,白镜寒看着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调戏他的女子,一时竟忘了回答。
接触面不断传递过来沁凉的温度……记忆中,他还是第一次与异性如此亲密接触……
强烈的抗拒感迟钝到来,白镜寒蓦地甩开手,背上针管随之脱落,点点血花溅到床被、地面。
“好嘛,别找死。”
舒颜拿过针管,拽过他的手,垂眸看见那惨白的手背上青青紫紫的针眼,还有经验不足的护士们留下的疤痕,心口微揪,伸手一拂,用灵力抹去了这些旧疤。
她熟练地将他的手握成拳头,替他重新戳上针。
白镜寒的视线追随着她:“你能拿起实物?”
舒颜:“我修为高深。”
白镜寒:“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舒颜摩挲着他的骨节,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他耐不住缩了缩手指,却又挣脱不得,耳垂溢开浅浅的红。
“像你这样的好人,死后会被勾魂使带走投胎。”
“那你呢?”
“我不行啊。”舒颜弯下眼角露出笑,“我是一只坏鬼。”
霍嚓!窗外一道雷电劈过。
白光一瞬间占据了整个房间,在警告神仙不可撒谎。
舒颜扯了下嘴角,笑容不变,在雷声平息后,抓紧白镜寒的手,道:“除了拿起实物,我还能做到更多的事情,想不想知道?”
“什么事?”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心里没由来地紧张起来,欠缺生机的心脏也跳得快了些。
舒颜轻轻一笑,靠近他。
白镜寒眨眼。
舒颜低头,堵住他的言语,也带走了他全部呼吸。
轻轻的一个吻。
于他,仿佛艰难地过了一整个世纪。
柔软的唇覆上来,他感觉四肢百骸一切的力量都在这一吻中被夺走,鼻息粗重了几分。
男人抬起无力的手想要推她的肩,却在触碰到时不由自主地停留。
察觉到他的吃力,舒颜往后退了退身子,看他靠着床头气喘吁吁,病白的脸颊隐隐红霞,扶上床头,笑道:“你看,是你好奇我还能做什么事情的——我都说了,我是坏鬼。”
惊雷在云层间乍响。
别劈了别劈了,还让不让人顺利做任务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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