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番开解让陆遇宁轻松了不少,但是她短时间内还是不想看到他们。
明明她可以开开心心来给师兄准备生日惊喜,可现在突如其来的打扰让她的心情低落了两倍不止,连当时的甜蜜一吻都带着惊吓苦涩的意味。
总而言之,就一个字——“烦”。
于是这两天内众人就看到本性稍显懒散的某人,上到房屋修葺,下到打扫做饭,一刻都未停歇过,颇有种用忙碌来麻痹心神的感觉。
只有袁可心疼地捧着她已经涝死的盆栽,哀哀戚戚。
“小绿,是我对不起你,你好好地去吧……”
这任谁一天三道的浇水,还不魂归西天,也当真是奇了。
说起来这被称为“小绿”的,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没个好下场,怕不是遭了诅咒!
……
启元二十三年,腊月二十八。
大乾官员的年节有七日,从腊月二十九直到正月初五,因此罢朝两日后的二十八这天就是年前的最后一日早朝。
以往这日基本都是皇帝封赏百官,气氛和乐的大吉日。
可今日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同寻常,毕竟众大臣可还没忘他们要死谏的那桩事。
早朝将开始,众人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徐阁老道,“陛下,太子妃身份尊崇,乃是未来国母,需得择选品行家世容貌皆出众的女子,万不能草率而定,还望陛下三思!”
御史张大人道,“臣附议!且太子殿下直言只心仪一人,此乃大大的不妥,子嗣丰盈,江山方能稳妥,若万事只凭心意,而不顾大乾江山,实在有愧列祖列宗啊!
周大人道,“臣觉得阁老与御史大人所言皆有理,殿下纵然聪慧无匹,但于私事上实在过于任性,况且此事关乎国本,亦是国事,殿下若实在心仪,纳为侍妾通房,今后诞下子嗣,稍抬位份即可,切不能耽溺过度……”
“臣附议!”
“臣附议!”
稀稀拉拉但汇聚起来数量不少的大臣都跪地请求,颇有种“逼迫”的意味。
上位的昭锦帝不发一言,脸色喜怒未辨。
席丹臣站在前列,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贬低自家孙女儿,脸色越来越黑。
纵然孙女儿对他们还有芥蒂,未认祖归宗,可他们镇国公府的嫡女,岂容这些人任意羞辱!
他当即出列,沉声道,“陛下,老臣——”
谢昶宸清润的声音适时响起,“镇国公有言稍后容禀,孤有话问几位大人。”
席丹臣一顿,思虑片刻,还是将脚步缓缓挪了回去。
谢昶宸手指拨弄着香囊上的刺绣线头,语气懒散,笑着扫过底下众人。
“徐阁老在朝为官已有三十余载,一向克己奉公,为国为民,且素来清廉,逢年过节家中都少见荤腥,两袖清风的高洁之姿,连孤都颇为动容。”
底下众人看着太子如沐春风的笑容,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毕竟太子殿下说话向来是说三分留一半,犹记得去年就这般温柔地揪出贩卖私盐的背后之人,抄家斩首,灭其三族。
因此徐阁老心里一咯噔,“……太子殿下谬赞,老臣愧不能当。”
谢昶宸赞同地点了点头,“嗯,确实是谬赞,谁让孤查出徐阁老在城东的庄子上……”
“城东”二字一出,徐阁老脸色大变,双腿颤巍巍地几乎当场栽倒在地。
“太子殿下……”
谢昶宸清浅一笑,将手中折子递给身旁太监,长睫微垂,再抬起时如含薄冰。
“还是让父皇看吧,孤就不插手了,毕竟是“清廉的肱股之臣”。”后半句的语气明显加重。
朝中众大臣,尤其是还跪在地上的那些,无一不是冷汗直流。
当官的,私底下谁能没点事,真正清廉的臣子又有几何?
这端看上面的追不追究,只要不祸国误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如今……
众人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来这一遭了,太子喜欢谁就喜欢嘛,怎么就突然引火烧身了!
谢昶宸抬指轻敲御椅,瑰姿清贵,“再说说这张大人罢,听闻大人家中妻妾甚多,莺莺燕燕好不痛快,可至今仍无一子,这子嗣不丰的情状,难道不曾有愧于列祖列宗?”
“张大人,可需要孤派王太医上门诊治啊,嗯?”
太医院的王太医被誉为男科第一圣手,专攻男子难以言说的隐疾之处。
以往不少人都是暗地里悄摸摸地寻医,如今被太子当众一点明,周围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落到张朝身上,他恨不能当场钻进地缝里。
谢昶宸的目光又落到周辽身上。
周辽挺直脊背,语气不卑不亢,“殿下,臣在朝为官兢兢业业,私下一无贪污,二无懈怠,三与子嗣无碍,并无错漏之处,望太子殿下明鉴!”
谢昶宸的笑容愈发和煦,淡淡开口。
“哦?那周大人先前的夫人为何枉死,是意外,还是陷害?这纵容妾室毒害妻房,以妾为妻,作何处置来着,孤倒是有些记不清了。”
周辽瞳孔骤缩,后背泛起刺骨的寒意。
御前司礼监掌印太监赵海川答道,“禀太子殿下,按照大乾律例,以妾害妻者,贱妾及其亲眷流放充为军妓;以妾及客女为妻者,削其官职,廷杖九十,徒一年半。”
谢昶宸轻笑一声,“周大人也上了年纪,也不知受不受得了这九十仗……想来家中如花似玉的妻女,正可以犒劳将士们征战沙场的劳苦之心。”
周辽瞬间瘫倒在地,哆哆嗦嗦地道,“陛下饶命,太子殿下饶——”
谢昶宸抬手打断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了,或许无人告诉大人,你眼小如鼠,形貌丑陋,身量矮小,是如何生出一双貌美儿女,他们是像你,还是更像你那“宠妾”的俊朗堂兄啊?”
四周一片哗然。
硕大一顶绿帽子直直扣在周辽头上,恐惧愤怒交织之下,他瞪大眼睛,心血翻涌,颤抖着翻白眼晕死过去。
赵海川挥手,侍卫飞快将他拖了出去。
谢昶宸扫视过乌龟般瑟缩的一群人,嗤笑道,“众位大人连自己家中事都难以理清,还有功夫关心孤的喜好,当真是“兢兢业业”,“国之重臣”!”
他话音一转,“……犹记得适才孙大人和吴大人也持反对之言,不知道如今可有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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