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遇宁刚开始以为谢昶宸说的“出去玩一阵子”顶多三两月。
但没曾想,这人不出来则矣,一出来便是三年打底。
这三年里,他们可谓是东西南北转了个遍。
或是烟雨朦胧的南地、银装素裹的辽东、广袤神秘的西域,盛京九大州,很多地方都有他们留下的足迹。
有时候买处宅子,住上个把月,惩戒恶霸,救济贫弱,甚至还会搭个小摊就开始免费行诊,谢昶宸则会在旁边帮她打下手。
有时候也会只待上三两天便继续出发,全凭心意。
最后两人去北疆,去见了彼此都相熟,却甚少见面的老朋友——
邝宣娇。
两个来得低调,邝宣娇也没有大肆迎接,只吩咐人准备上好酒好菜。
三人不拘身份,就围着火堆大快朵颐。
陆遇宁抓着一整只羊腿,啃得不亦乐乎。
“我说阿娇,你这将军当得着实是潇洒,哪天我要是不做太子妃了,来投奔你多好。”
邝宣娇执掌三军多年,大权在握之下,免不得谨慎行事。
她周身气质比之陆遇宁的美艳张扬更显内敛,却暗隐锋芒。
邝宣娇道,“这自然好,你要是来,我就让阿卿把二把手的位置腾出来。”
陆遇宁哼笑,“得了吧,你的二把手我可当不来,又要治病救人,又要陪你上战场,地主家的驴都不敢如此使唤,也就是人家脾气好……来钧之,尝尝这个。”
陆遇宁边说着,边用油乎乎的手递给谢昶宸一片鲜嫩的炙羊肉。
谢昶宸张口接了过去,细嚼慢咽,随后点头。
“好吃。”
邝宣娇静静地坐在一旁,双手托腮,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几分好奇。
“你不是看到男子就没个好脸色吗,如今这是转了性子,竟把我这不近女色的表哥都勾到了手。”
陆遇宁微挑眉,“那你可说反了,是你这表哥自个儿凑上来的,可不是我主动。”
谢昶宸没有任何反驳,反而干脆地应下,柔声道,“没错,是我主动的。”
听闻此话,邝宣娇面色稍微有些古怪。
她来北疆时年纪不算小,因为常去皇后宫里的缘故,和太子也算熟识。
在她印象中,这位表哥表面清风朗月,高雅端正,但由于常年病弱,骨子里总有些淡漠疏离之感,与人相交甚少流露真心。
如今这模样,与往昔全然是判若两人。
遇宁也是,多年前见她,美艳冷淡,且性子颇为张扬,当下倒多了几分淡然柔和。
看来两人成婚这些年,改变彼此颇多。
盛京已至春日,但北疆仍旧寒冷,呼呼的寒风刺骨般扎入身体,即便围在火堆旁,也难忽视这股寒意。
邝宣娇早已习惯,倒没什么。
谢昶宸则是细心地为陆遇宁擦净手上的油渍,又仔细给她拢好狐裘披风,严实到一丝寒风都侵不进来。
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妥妥的贤夫做派。
邝宣娇轻叹了下,“唉,当真是羡慕,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得个可人的夫君呢。”
“你要是想,自荐枕——”
陆遇宁本来想打趣她几句,但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人,轻笑了下,“喏,你的可人来了。”
邝宣娇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肩膀一沉。
一件带着暖意的披风落在肩上,同时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
“将军,夜里风凉,注意身体。”
同时,来人朝着谢昶宸和陆遇宁道,“太子殿下,云神医,幸会。”
谢昶宸微抬头,待看清他的面貌后,稍有讶异。
他见过此人。
江东裴氏,前首辅的母族,裴青乃是正房长子。
他幼时就在盛京有名,因为长得极漂亮,且是貌若好女的那种漂亮,走在街上十之八九会被人误以为是个姑娘家。
如今更是眉眼清冷,身姿挺拔如松,墨眸带着冰霜,让人无端觉得美丽。
只是左脸延伸至下颌处的长长一条狰狞伤疤,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丽,让人遗憾白璧微瑕。
“你怎么寻来了?”
邝宣娇握住裴青的手,果然感到阵阵冰凉,语气稍有责怪。
“身子还未好,就该好好将养着,你先回去,别在这里吹风。”
邝宣娇十指修长,却并不细腻,指腹和虎口皆有薄茧,那是多年挽弓执剑留下的痕迹。
她指腹温热,触碰裴青之时从容无比。
但裴青却面染微红,隐有柔意,削减了那抹冷意,“好。”
他朝谢昶宸和陆遇宁微微见礼,然后就回了大帐。
裴青走后,陆遇宁靠在谢昶宸身上,饶有兴致地问道。
“邝大将军,恕我冒昧问一句,你这二把手除了上战场,怕不是还要给你暖床?”
暖床……
邝宣娇一怔。
阿卿虽是男子,但还没有她体热,常年手脚冰凉,冬日里尤甚。
让他暖床,还不如冰块。
怕得是她来给他暖床吧。
但这床又不能随随便便暖,要不然不是凭白污了男子清白吗?
邝宣娇道,“说什么暖床,阿卿好好一个未婚男子,怎么被你说得和我有了首尾似的。”
“啧啧啧。”
陆遇宁感慨道,“我真为你的二把手焦心,卿卿爱卿,是以卿卿,你叫的这么亲热,还觉得清白不成?”
“再者,人家为了你险些丧命,这容貌也有损,满腔的情意你竟视而不见|……真真是好一个负心女啊。”
当初陆遇宁和邝宣娇初识,就是游历到此地,恰好救了因她重伤的智囊军师。
要不然凭借北疆这破地方的医药条件,裴青早去阎王殿逛了两圈。
要说这裴青也是个人才,能文能武,兵法谋略无一不晓,看着瘦弱,但上战场却丝毫不怵。
但就是死脑筋一根筋,守着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他不说,她不懂,白白磋磨时光。
陆遇宁决定当个好心人,帮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
邝宣娇愣住,“你是说,阿卿心悦于我?”
陆遇宁微微无语。
“要不然呢,不心悦你能拼命救你,能对你嘘寒问暖,将军长将军短的,你说说你,能不能开点窍啊。”
听了过来人的话,邝宣娇拧眉思索了好一阵。
片刻后,她拍了拍衣衫,起身道,“走了。”
陆遇宁问,“时辰还早,不喝酒了?”
邝宣娇朝裴青的大帐而去,背对着二人潇洒挥手。
“不喝了,我去给卿卿暖床。”
陆遇宁:“……”
这就从阿卿到卿卿了,您这开窍的未免过于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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