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抓着铁链,一边朝身后的邓译大声呼救道,“邓县尊救我…”
邓译这会儿气的脸都快变成酱紫色了。
刚才在山脚下,虽然上元县的那帮差役最终还是让开了山路,但是邓译却看得出那帮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现在来到了山门外了。
竟然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抓人?!
还特么抓我的人?!
整个应天府谁不知道弘觉寺乃是我的地盘。
这个了凡和尚勉勉强强也能算是我的马仔。
要是我特么连自己的马仔都护不了,将来谁还敢跟着我混?!
邓译越想越气,直接拍马上前,手里的马鞭劈头盖脸的就朝张珣打了过来。
不过他还算残存的有一丝理智的,知道这件事得自己亲自动手。
如果让自己的那帮手下动手的话,估计弘觉寺里的那个活阎王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牛首山。
但是当邓译的马鞭抽向张珣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张珣会抱头鼠窜。
毕竟张珣只是一个低贱的差役而已。
而邓译是什么人!?
是已故宁河王之子,是江宁县的七品县尊。
妥妥的贵人之后。
就算是邓译今天活活把张珣给打死了,也不会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但是就当邓译的马鞭即将抽到张珣的身上的时候,张珣本来架在了凡和尚脖子上的腰刀突然扬了起来,不但举刀格挡来袭的马鞭,甚至在卸掉全部力道之后,腰刀的刀刃徒然用力,直接将鞭子斩成两截了。
突然的变故让现场所有人都给呆住了。
难道是世道变了吗?!
一个下贱的衙役竟敢朝一名七品朝廷命官亮刀子。
他这是要干嘛?!
想造反吗!?
但是还没等邓译等人反应过来,这时候,站在张珣身后的两名上元县差役这时候也向前跨出了一步。
虽然此二人并没有把腰刀拔出来,但是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拔刀的姿势。
意图十分明显。
而始作俑者张珣的脸色这会儿也有些难看。
并不是愤怒,而是害怕。
毕竟对方不但是江宁县县尊,更是勋贵子弟。
可以说,动动手指头都能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但是张珣依然咬着牙怒视对方,开口冷冷说道,“`.这位大人,小人乃是上元县官差,到此处也是执行公务,不是大人府上奴仆,大人若是再对小人行凶的话,小人只能依照《上元县官差行为规范条例》之内容行
使自卫权了。”
虽然邓译等人不知道《上元县官差行为规范条例》到底是什么鬼,但是他们却知道行使自卫权”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你特么在打我,我可是要反抗的。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之前只以为是叶瑾一人器张跋扈。
没想到是整个上元县县衙的人都这般张狂。
一个下贱的衙役都竟敢跟一个堂堂七品县尊动手了。
这不是张狂又是什么?!
所以邓译气极反笑,“好,好得很,那本官今日就看看,你要如何对本官行使你的自卫权…厕”
邓译说着话,就要拔出马背上的马刀朝张珣劈了过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弘觉寺的山门突然被人打开。
然后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背着手从弘觉寺内走了出来。
听到邓译的这句话之后,这个年轻人不由得冷笑道,“呵呵,邓县尊好大的威风啊,你这是要当众对我上元
县的官差行凶吗?!”
来人正是叶瑾。
只见叶瑾一脸寒霜的站在弘觉寺山门外,冷冷的看着正要拔刀砍人的邓译。。
作为同在应天府治下为官,邓译之前也见过叶瑾一两面。
但是叶瑾给邓译的影响一直都是一个话比较少,不怎么擅长与人交际,更不会趋炎附势之人。
怎么说呢?!
虽然已经入朝为官了,但是依然还有一股子文人的傲娇小毛病。
所以邓译当时并不怎么把叶瑾放在心上。
一方面是他知道叶瑾本身并没有什么背景和关系,来自浙东乡下,是一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儿子。能考中进士,能被吏部分到上元县担任七品县令,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另一方面则是叶瑾根本不懂得官场的人情往来。
不说去拍上官的马屁了,他就连和同僚之间都爱答不理。
说好听一些是有文人风骨,说难听一些就是一身的傲娇病。
所以这种又没有背景,又没有情商的同僚,能有多大的出息啊?!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邓译作为官宦世家子弟,自然不会在这种平庸之辈的身上浪费时间和经历。
但是叶瑾去上元县赴任之后,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上元县就发生了一起足以震惊整个应天府的大案。
县衙数十名胥吏和差役全部获罪被捕入狱,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就获得了这些嫌犯的口供,将此案做成了铁案。
仅仅几天的时间,叶瑾就从傀儡一下子掌控了全县的局势。
而且当那些胥吏家眷试图在朝中找关系替那些胥吏翻案的时候,县衙突然燃起了一把火,将那些被捕入狱的胥吏全都烧成了烤乳猪。
当邓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才知道自己之前一直看不上的那个乡下土财主的儿子,手段竟然这般狠辣。
一把火就将几十个作恶多端的胥吏和差役给烧死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的手尾和线索。
总之一句话,就是全世界都知道那把火是他放的,但是就是没有任何的证据。
从那时候起,邓译终于开始那正眼瞧自己的这个同僚了。
也就是从那把火之后,偌大的上元县也被叶瑾牢牢的掌控在手掌心里。
他的声音便是整个上元县的声音。
之后上元县和这个乡下土财主的儿子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虽然时不时都会有一些劲爆的新闻爆出来。
比如说以收卫生费的名义收取商税,又比如说搞什么招商引资”,在上元县搞一个所谓的工业园区”。
听起来就跟天方夜谭一样。
不过因为那时候朝堂动荡,陛下还在对胡惟庸案的余党进行清洗。
所以上元县虽然闹出了这么多事情出来,朝廷依然暂时没有腾出手来收拾他。
然后就是一个多月之前。
这个乡下土财主的傻儿子竟然将枪口对准了秦淮河北岸那个销金窟。
当时邓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以为这个乡下的傻儿子又犯病了。
秦淮河北岸都是谁的产业?!
整个应天府的人都知道。
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贵人。
他叶瑾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而且在朝中也没有任何靠山,竟敢悍然对这些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下手?!
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所以邓译虽然关注这件事,但是他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掀起什么波浪。
最多几天的时间,这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傻儿子轻者去官流放,重者菜市口走一遭。
但是接下来的剧情,又让邓译大跌眼镜。
这乡下土财主家的傻儿子不但没有被斩首示众,而且依然稳如泰山。
关键是。
他当时可是当众砍了燕王府和曹国公府上管事,甚至还当众念了反诗。
至于当众斥责鄂国公常遇春次子这件事,和前面两件事相比,就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邓译开始正视这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傻儿子了。
对方虽然情商不高,不知道官场应酬,在朝中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和背景。
但是人家运气好啊。
对。
没错。
邓译一直将叶瑾到现在依然稳如泰山的原因归咎于他的运气好。
觉得是朝廷这时候有些动荡,所以还没有来得及腾出手来收拾这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傻儿子。
因为官不是他这样当的。
当官又不是打仗。
需要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更需要平衡之道。
像叶瑾这样,几乎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能当好官才怪呢。
哦。
对了。
这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傻儿子到现在依然没事的另一个原因,估计也与他向朝廷敬献了治疗天花恶疾的方子有关。
天花恶疾已经肆虐人间数千年了,之前的先贤医圣对此都束手无策,但是愣是被这个乡下土财主的傻儿子给捣鼓出来了。
现在朝廷依然还在让人实验方子的有效性。
如果真的有效的话,那可是活万民大善事呐。
被百姓立生祠顶礼膜拜都不为过。
朝廷也会不吝赏赐。
估计也就是这个原因,才让这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傻儿子这般肆无忌惮。
不但堵了锦衣卫衙门的大门,逼迫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亲自斩杀了自己的一员大将。
甚至还斗垮了荥阳侯郑遇春,让其满门抄斩。
至于当众打了江夏侯周德兴独子周骧的板子,还让其枷号三日示众这种小事,甚至都不值一提。
诸多壮举,让人很难想象全都是出自一个弱冠之年,官职不过七品的年轻县令之手。
而且朝廷目前争议最大的商税改革,也是这个年轻人打了当头炮。
所以邓译虽然到现在依然瞧不起叶瑾,不过当他看到叶瑾如刀一样的眼神,又想起他那些彪悍的战绩的时候,拔刀的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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