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黑眼圈的池不周,烦躁的挠挠头,试图用这种方式振作精神。
显然,没有效果。
根据母亲和姐姐打探来的消息,林家这次大概率是牵涉到了买卖人口一事。而且传闻大理寺那里已经有确凿的证据了,意味着林家被判刑会是板上钉钉的了。
如果想救下林自华,那只能让林自华与林家彻底脱离关系。
如若不这样,她们池家为了自保,只能让池不周休夫了。不到非不得已,她们家不想这么做。
一是因为她们也不想放弃林自华,更何况林自华都有了她们家的血脉。二是因为这个方法有些小人之举,这有损她们家脸面。
可见,林自华与娘家恩断义绝,这是能将损失降到最小的方法。
但是林自华不答应。
池不周还记得那日的情形。
家里找了关系,自己才能进大理寺看望林自华。
牢房里,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充斥在寒冷的空气,乱的嘈杂声不绝于耳,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嘶吼。
牢房内只有微弱的昏黄灯光,照不到角落里,使得整个房间充满了阴影,无法分辨白昼黑夜。地上散落着脏兮兮的稻草,那是唯一的床铺。四周墙壁上布满了涂鸦、刻痕和血迹。
一个那么爱美爱干净的人,竟然在这种地方生活了五天。
池不周不敢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刻意地低着头,不想让林自华看到。
“别哭了,你以为这样我就看不见了吗?”林自华无奈的笑了笑池不周。真是个爱哭鬼,还要让自己这个被关牢里的人反过来安慰她。
池不周随意地擦了擦眼睛,嗓子有些哑,“孩子还好吗?没有累着你吧。”
池不周太小题大做了,林自华淡然地说:“才一个多月,你当我有多弱。”
他迫不及待地问:“说正事吧,我娘家这次是什么情况?”既然池不周来看他,说明是有消息了。
“自华...”,池不周欲言又止,“你娘家这次犯的罪很严重。重则满门抄斩,轻则流放。”
林自华不可置信地反驳:“不可能。我母亲一生廉洁,会犯什么罪!”
“买卖人口。”
“这绝对不可能。”他母亲什么样的人,他能了解吗?自己的母亲是不会做如此下贱的事。
池不周只是认为他可能是因为太突然,所以一时接受不了。
“大理寺已经有证据了。”这句话应该能说服他了。
林自华低着头,“所以呢?”
池不周满怀期冀地说:“因为你已经嫁给我了。只要你现在和林家断绝关系,母亲那里就能救你出来。”
“不、可、能。”,林自华一脸严肃,“这么不忠不义不孝的事,我做不出来。”
池不周本以为这个环节十拿九稳,她不理解林自华为什么这么抗拒。
妻为夫纲,既然成了婚,林自华就是她池家的人。他不该就为了个母家丢了性命。
“林自华。”这是池不周第一次当面叫他全名,“别再胡闹了。你还怀着孕。你先出来,比什么都重要。”
“够了。胡闹?你就这么想的?”他原以为池不周和其他有大女子主义的女人不一样,是真正懂他的人。
结果本质上没有差异。
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强调,“我的母家,生我养我。我怎么能就为了苟活,跟她们断绝关系。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池不周皱着眉,“我们女人和你们男人怎么会一样?”林自华问的不可理喻了。她们女人当然要跟着家族站到最后,生死勿论。至于男人,只要能努力活下去就是万幸了。
林自华不再理会他。池不周根本听不进他话,再争执下去根本没有意义。
真是油盐不进!池不周一怒之下,放狠话:“好得很。没有休书,你永远是我的正夫,是、我的人!这断绝书明我也是写得了的。”
池不周拂袖而去。
啊啊啊啊...想到这,池不周就万分懊恼,她那天真的是没控制好情绪。
其实林自华不点头,她就是替他写了断绝书也是不起效的。这边一筹莫展,奶奶还一病不起。
池攸几年前生过病,身体渐渐不好了。这次一吓,又伤及根本了。所以她们找理由瞒着池攸,就说是林家一个旁系惹祸了,不小心连累到自华他家。自华很快就会被放出来的。
好不容易搪塞过去了。但谎话之所以是谎话,因为它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谎话崩坏之际,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决这一切,安抚好池攸。
池不周捂住眼睛,心神疲惫。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一直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瞬间就被轻易的击毁。
她人虽然在这翰林院,但心早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突然有人在叫她。
“池不周,你将这篇文章送到东苑,校对完拿回来。”
“好。”池不周拍拍脸,努力打起精神。
接过文章出门了。
“呼,今年的十二月,可真冷。”
......
今天校对的很顺利,比往常快个半个小时。
池不周走进西苑,就听见屋内七嘴八舌的聊天声,但因为距离听不清在说什么。
像是第六感一样,池不周没有来由的感觉她们可能在议论自己。她特意放轻脚步,缓缓走到门边。
“这个池不周最近老是神游,她倒不如请假了去。”
“她那身份,本来也没指望她能干什么事。”
有个知情人说:“身份?她这身份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呢。”
“?”× n
“你收到什么消息了?快说说。”
“就是就是,让我们听听。”
“池不周那小子,不是娶了那姓林的泼夫嘛。林家最近出了大事,”她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要这样的那种。”
“那还不赶快休了这男的去。”大家一致同意。
“你看池不周最近的傻样,像是打算这么做吗?”
“这么看那个林二估计挺会勾人的,不然池不周能看上他?”这话引得哄堂大笑。
池不周目眦欲裂:“这群烂人!”
这群人不喜欢她,她早就知道。因为她家世高,和姐姐们比起来自己也平淡无奇。就这么一点足以引来无数的非议。
但是她向来视而不见。这群外人如果真是本事改变什么,就不会每日在这里浪费口舌。因为生活的乏匮,才热衷于对她评头论足。
可是今天,她们过分了,已经口无遮拦的去羞辱个男人。
突然有人冷不丁地提及:“她是不是还认识年家那位叫年则的?怎么不找她帮忙。”
池不周顿住,这群烂人为什么说到年则?她犹豫了下,收回了放在门上的手。
“年则,这名字有些耳熟。”
“她啊,可是现在监国的四皇女身边的大红人。”年则什么时候和四皇女这人扯上关系了?
“她和池不周关系很好?”
“好像是发小吧。”
“这池不周真是命好。”
“想太多了,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林家这事估计还有年则出的一份力。”
池不周惊住,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怎么说?”
“我家里有人在大理寺当差,说是这证据好像就是年则给的。”
“池不周那个傻子还被蒙在鼓里呢。”
“真是知人不知心啊。”
她们在说什么...年则给的证据?
她确实一直不知道年则在做什么。就连自己的婚礼,她都缺席了。
池不周回忆起林自华坚决的身影,开始怀疑——年则她...给的是真的吗?
她不明白,所以她要追问。
直接离开翰林院,赶往年府。
结果,眼前的一幕让她惊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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