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沉重的兜不住了,化作大珠的雨坠下。
夜猫子年则侧过头,看向窗外问:[现在几点了?]
[已经凌晨两点了。]跟着年则工作,277的电子钟也适应了晚睡。
大晚上的,隗九和那么闲,为什么不睡觉?年则的实用型脑回路看不懂小男人。
等会再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又要大惊小怪了。
就像婚礼那天,年则只能涂层粉,为了遮住脸上的红印,结果还是被心细的隗九和识别出来。她这个当事人都不以为意,他反而哭哭啼啼。
她直截了当地吩咐:“不见,年梧送夫人回屋内去,让他以后早日休息。”
年梧出去了。
她又回来了。
主子的家事,自己一个护卫也不能干涉,年梧说:“夫人不愿走。”
年则说一不二,耐心耗尽地说:“你告诉他,既然想淋雨就淋,我日后只当没他这个人了。”男人都唧唧歪歪的,听不进话。
她刚准备继续和277沟通,又传来叩门声。
“进。”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气了。
进来的却是年迩,“主子,这是花名册。”
心情不好的她迁怒道:“怎么这么迟才送来!”糟糕的身体状况偶尔令她理智失控。
年迩迅速跪下,低头不敢正视年则的说:“主子息怒。”
屋内陷入寂静,紧张而压抑的氛围弥漫开来。
半晌,稍微平静的她往后一靠,深吸口气,“好了,起来吧。把花名册给我。”
年沂先把绒毯放在年则的腿上,然后将花名册递与她。
年则翻看着名册,眼下她已无心理会陈珏。
既然邀请她,这个赏花宴她便去了。逢场作客,无聊至极。
然后当晚,魏良云又发癫了。召她紧急入宫,于是年则策马扬鞭去见她。
至于魏良云怎么开始疯的?
她吃五石散吃的。
当皇帝非易事,而成为开明的皇帝更加不易。为了维持镇心安神,她每天应对繁重的事务,开始依赖五石散。
压力越大,服用的越多。
年则喜闻乐见,省了她给魏良云下药的功夫。唯一麻烦的是魏良云变得更加疑神疑鬼,喜怒无常。自己稍加疏远,就跟自己犯病。
......
皇宫雪影庭。
在魏良云拉着她的手掌贴近自己的脸颊时,她能感受到魏良云的脸颊传来的冰凉。
那是一种阴冷而略带湿润的感觉。
就在这一瞬间,年则的目光与魏良云的目光交汇,她仿佛看到了那双眼眸深处的无尽虚空,一个扭曲而病态的世界。
而她自己,年则像是一个旁观者,站在这荒诞的现实之外,凝望着这一切。
朝中大多官员都会服用五石散,因为对于她们,五石散的功效远甚于其危害。年则是当中的清流,从未碰过。只有无能之辈,才要麻痹自己的精神。
魏良云——她是一个被权力桎梏的人。虽为帝王,依旧是凡胎肉体。紧紧握住皇权,耗费了她巨大的心神。
她的脚步停不下来,五石散是她供给的能量,代价是以身体。
她拥有了权利,权利亦杀死了她。
年则用力挣脱了魏良云的手,冷冷地说道:“陛下,微臣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魏良云嘲笑道,“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杀死你的母亲吗?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杀死你的君主吗?”
年则的眼神冷漠如冰,没有一丝情感波动。她淡淡地说道:“陛下,您说错了。”
“我没有弑母,也没有弑君。”
“我只是做了必要的选择。”
“您应该感谢我,是我帮您登上了皇位,是我为您扫清了障碍。”
“陛下,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生分不生分的。”
“我们之间只有利益。”
“怎么到头来,你自己忘了?”
听完这话,魏良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可抑制的笑容,笑声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情感,那是一种病态的欢愉,一种扭曲的愉悦,仿佛她在享受一场独自的荒诞狂欢。
“你不要再说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想要什么,我都清楚得很。”
“你想要权势,想要控制一切,想要让所有人都俯首称臣。”
“你想要寒门和世族的和睦,只是为了稳固你的地位,为了让你的计划更加顺利。”
“你什么都想要,但是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她们姓魏的人,血液里都流着疯狂。魏良云的眼神变得炙热而狂烈,仿佛是一个被激情撕裂的灵魂在挣扎。
“陛下,笑声如此高亢,是否过于放纵?”她平静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魏良云的笑声渐渐停歇,她抬起头,盯着年则。“朕被困在权力的泥沼中,无法自拔,无法寻找真正的自我。而你,年则,你是如此自由,仿佛随时可以消失。”
277震惊,[!]
她虽然精神不健康,但不代表脑子不好。
“陛下,人生如戏,每个人都在自己编织的剧本中演出着不同的角色。”年则的声音依旧淡然,仿佛对于她的感慨置之不理。
她们的关系是冰冷的,实际的。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剑和匕首来解决的。
有些东西是需要用心和信任来维系的。
有些东西是需要用温柔和宽容来对待的。
有些东西是需要用放下和原谅来结束的。
但这两人都与这些品德风马牛不相及。
魏良云抬手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眼神逐渐恢复了理智,笑容也渐渐收敛。
疯发完了,该说正事了。年则也习惯了她像精神分裂一样的作风。
“听闻陈珏昨日办了个赏花宴,你也参加了。”
年则负手而立,“是的,没发现什么。”
“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魏良云微微颔首,“陈珏最近很不安分,她办赏花宴必定有所图谋。”
“对我示好算不算反常。”
魏良云反问:“那你觉得呢?”
年则模棱两可地说:“我是不会与算计我的人为伍的。”
277抬抬眼镜,[宿主,魏良云她也算计你。]
[一切前提假设中,人总会不自觉地排除自己。]
年则继续再误导她:“佛口蛇心的人,太多了。”
指向性突然变得明朗,魏良云心定下来了。
她凝视着年则,“年则,你和我是一条船的人。不要想着下船。”
年则应付她:“你的船稳,我也不会下船的。”
只是把你推下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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