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人沉沉睡着,从后半夜开始月城雪见的意识就不太清醒了,哭闹着推开他,被触手缠住手脚拖回来。
黑熊皮垫在身下,可能是觉得毛皮太硬硌得不舒服,干脆坐起来迎合。
失去视线本能的让人感到不安,更别提这种时候,月城雪见紧紧攀附着他,如同紫藤缠上了花架。
睡着后就乖顺了许多,眉头也舒展开了,不像前几天四肢可怜巴巴的挤在被子里,睡不踏实。
妖怪的精神头好得很,奈落撑着头看着熟睡的月城雪见,手指放进嘴边撕咬,聊作慰藉。
蜡烛燃了一夜只剩下里面的灯芯,只有烛台周围一圈还亮着,照不到两个人。好在过了立夏,才卯时天就蒙蒙亮了,透过隔扇的薄纱朦胧的日光照在月城雪见的眼皮上,她哼唧一声动了下身子,奈落赶忙把手挡在她的脸上。
不想看她空洞的双眼,不想听她问为什么这段时间不理我。
*
哪怕双目失明看不到自己,奈落也不愿出现在月城雪见面前。
看到她就会想起那天自己的愚蠢和轻敌,想起眼睁睁看她倒在自己面前,鲜血淌了满脸,在自己怀里喊疼时脆弱的样子。
人类还是太弱小了,就算拥有磅礴的灵力,不能完全运用也只会让自己受伤。
哪怕是五十年前强大的巫女,最终为情所困死于非命。
所以从一开始,就该杀掉她,哪怕让她活下来,也是留在人见城活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而不是带出来直面妖怪。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变成了现在的局面,她还是会死,会慢慢停止呼吸。
不想让她死掉。
不管之前有多恼怒她竟然和情人藕断丝连,现在奈落不想让月城雪见死掉。
奈落召集了城内所有的医师,但黑熊精的毒素不是人类所能解决的,于是巫女僧侣除妖师也陆陆续续来到了人见城,终于稳住了病情。
[余毒未清,深入肺腑,恐年岁不永]
听完医师的诊断奈落坐在月城雪见的床前很久很久。
如果真的救不了她,如果月城雪见真的马上就要死了,她此刻最想见到谁?
五十年对于妖怪来说连弹指一挥间都算不上,但足够奈落看透人世冷暖。
要说印象最深刻的,还是桔梗和那只犬妖。
桔梗临死前拼命封印了犬夜叉,拼命见了犬夜叉最后一面。
月城雪见最爱的人应该是那个叫藤吉郎的吧。那个愚蠢低贱的人类,以平民的身份竟然想把公主拉下宝座,愚不可及。
就像神圣的巫女竟然和犬妖,甚至是半妖相爱一样,真是恶心,自轻自贱。
让他嫉妒,嫉妒得发狂,五十年前他替代鬼蜘蛛嫉妒犬夜叉,五十年后他自己嫉妒夺走月城雪见爱慕的藤吉郎。
奈落搁置了召藤吉郎入府的念头。
月城雪见只能死在他的怀中。
*
出乎意料的,月城雪见迅速接受了自己失明这件事,且适应良好。
奈落初有点惊讶,很快释然了。
她本就是随波逐流的女子,和藤吉郎私奔恐怕是她一生中做的最出格的事,当私奔失败后哭一场又安安稳稳地按照父母的意思嫁人,侍奉夫君,一生受人摆布。
可这样一生恪守规矩的人,会大胆的和卖货郎私相授受,越想奈落就越生气。
如果他没有取代人见阴刀的身份,和月城雪见成婚的人是真正的阴刀,他们也会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自己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谁拥有“夫君”的身份,谁就会得到月城雪见的注目,会得到她一心一意的侍奉。
只不过嫁给了他奈落,所以付出的更多一些,眼睛也不是不行。
亲手剥下的黑熊皮盖在月城雪见的身上,算是对她的抚慰,但现在看来她并不需要。
在月城雪见心里,失去了爱人后已无在意之物,所以才会得知他是妖怪后依然大胆的靠前,会在朔夜整夜陪他,会努力变强杀妖讨他欢心。
是这样吗。黑暗中奈落的触手缠住了月城雪见的脖子四肢,掐着她的脸蛋无声地问她,如果我奈落在藤吉郎之前,在你嫁给人见阴刀之后才把你带走,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无怨无悔的跟在我身边,口口声声只愿做我奈落的妻子吗。
喝了安神药睡得正熟的人不会回答,奈落也不想听见她的回复。
但等第二日夜晚奈落照样隐去了身形去看月城雪见时,发现她竟然没睡着。
如平时闲坐在廊下一样,丝带绑发手持玉箫,坐在床铺上,似乎在等人。
……她昨天听见自己说的话了,想给他回复?
奈落反倒不敢见她了。
久违地开始懊悔,月城雪见这副模样是不是打算质问他为什么这段时间不出现,不道歉,还敢不要脸地幻想她心甘情愿和自己在一起,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还会跟他走。
或者干脆是想把事情说开,后悔了想离开他求他允许呢。
不行,我不允许。
一想到月城雪见走掉奈落就快控制不住想要死死缠住她的触手,想要把人吞吃入腹,想要把人塞进肚子里融合为一体,真正属于他。
再等等吧,等月城雪见睡着再现身。
对方执着地坐了一夜,这下确定真的是在等自己了,替人掖了下被子,奈落急匆匆走掉了。
今天是朔夜,奈落一整天都躲在正殿的地下室。
习惯性地在满屋的触手残肢中央留出一片空地。
前几个月的这一天都是月城雪见坐在那,或是弹琴或是聊天,陪他度过半妖最凄辱的一天。
往往到了后半夜月城雪见就困了,随意倒在触手堆里,也不怕弄脏了衣服。
然后第二天恢复正常的自己再把她抱回屋子,看她睡一整天。
明明经历朔夜的手自己,却把她累个好歹。
人类真麻烦。
*
栗子告诉奈落,月城雪见最近精神不太好,郁郁寡欢。
原来她这次独自走出内室,去倒茶时摔了一跤,桌案和茶壶滚烫的茶水一起倒在她的小腿上,水泡淤青一片。
真是迟钝啊,现在才醒悟过来失明意味着什么吗。
把所有尖锐可能磕碰的地方都磨成了圆弧形后,按照他的指示,栗子开始带月城雪见认路,小小的屋子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但她还是不高兴。
多罗丸嚷嚷问自己是不是不敢见她,栗子也隐晦地提起,但奈落还是不敢出现在月城雪见面前,不想听她说她后悔了,她要走。
为什么不敢?不是不敢,是月城雪见还有利用价值,一个瞎子离开也是被其他妖怪吃掉的命,不如留在他身边。
我是为你好,奈落心安理得。
*
紫藤花还是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奈落对花草不感兴趣,但月城雪见好像不讨厌,坐在紫藤下抚琴吹箫的样子也不难看,奈落也由着她。
睡在花下的人很美。
雪青色的和服因为卧倒的姿势多了好几道褶皱,打了几个滚后寒玉似的的双脚小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阳光下晃得扎眼。
仗着对方看不见,奈落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身上,终于等到对方呼吸平稳睡熟之后按耐不住走上前。
先把头发归拢好,奈落早就发现月城雪见不太擅长梳头,没有栗子在她只会在脑后绑根发带,连盘个头都做不到。
虽然她散发的样子很漂亮,是会让树上的傻鸟差点掉地上的水平,然后就被自己赶跑了。
赤足放在膝盖上,正要帮雪见穿足袋时突然挨了一记窝心脚,奈落“啧”了一声后把不老实的脚心捏在手里,过了一会儿,又捏了捏。
我有点不正常。
手指从脚背一直划到小腿,感受手下清凉滑腻的触感,用妖力将小腿肚捂热后放回裙子下摆,奈落才慢吞吞地按照原计划给脚穿足袋。
想一下,如果这时月城雪见醒了,自己会怎么做呢。
奈落落荒而逃。
过一会儿月城雪见醒了,她支走栗子后一个人练习回到房间,真是犟啊,奈落无奈地跟在她身后。
嘴里念着数,小心地一步步往前挪,拐弯时要停下来想一下,然后重新计数。
奈落大气都不敢喘,亦步亦趋走在后面。
好在屋子里多余的陈设都收了起来,不会再发生磕碰。
刚说完就看见封印多罗丸的卷轴掉在地上,一定是那只蠢鸟飞出来时为了泄愤叼着扔到这里的。
回头非把多罗丸的毛拔了不可!
触手安静飞快地拿走地上的卷轴,雪见平稳地走了过去,终于抵达目的地。
奈落松口气。
这样小心的呵护的姿态,从前他可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吃饭时也很麻烦,无声地喝退栗子,亲自给雪见布菜。
吃饭时奈落一直注视着她空洞无神的眼睛。
这段时间奈落一直是避开月城雪见的眼睛的,从前那双耀眼如骄阳的眼睛已不复存在了,一想到这奈落就没来由地烦躁。
怎样才能平复烦躁?
要吻一吻她的眼睛,问她现在还疼吗。
要做刚才在紫藤花下没做完的事,肌肤相贴。
要她对自己或打或骂,发泄不满,然后告诉她不用憋着不吭声,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我对她产生了人类的欲望。
我想要得到她,想要照顾她。
不是因为她的灵力,不是妖怪对力量的渴望,是作为异性想要占有她。
奈落再次落荒而逃。
怎么会,怎么可能,这太恶心了。
我怎么会对工具后悔内疚,会每天傻站着陪她呢。
因为鬼蜘蛛肮脏的欲望才会诞生我奈落,我怎么可能也如此肤浅,甚至胜过恶心的强盗,真的对一个人类产生了感情?!
奈落立刻命多罗丸把藤吉郎带过来,让他和月城雪见见面,最好带月城雪见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会沉溺在虚伪肮脏的情感中,我的目标是成为大妖怪,是让所有人匍匐在我脚下。
奈落警告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
*
但是月城雪见没有走。
明明脸上还有泪痕,却在说,我是奈落的妻子,要履行妻子的责任。
这是你说的。
喜悦满足压倒了理智,遵从本能将人压在身下。
妖怪的本能是掠夺,是占有,我为什么要克制自己?
我给过你机会了,放你走了,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
所以哪怕日后你后悔了,你也必须留在我身边。
就像这四年来你安安静静地守在庭院里一样,等着我哪天心血来潮踏着箫声走来,而你回过头看我,眼睛在说等了我很多年。
就像你在紫藤花下弹琴一样,琴声告诉我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和我在一起。你会穿过这条小路,携着风走到我面前。
不需要弄明白月城雪见怎么看自己,也不需要搞懂自己为什么讨厌月城雪见提起别的男人,妖怪就是要随心所欲地去做。
他想得到月城雪见。
眼盲又怎样,一个人类,随便养养就能活,我会照顾好她,让她每天只需要和小妖怪聊天,摆弄乐器。
但月城雪见必须陪在奈落身边。
*
[恭喜宿主达成第二成就·不见真心]
被系统提示音唤醒,月城雪见迷迷糊糊的醒来,然后就被上方的人揽入怀中。
“醒了?”
“嗯。”
嗓子好干,好难受。
像是听到她的心声,奈落很快递过来一杯水,雪见咕咚咕咚喝个干净,舒适地再次躺下。
有点饿了,但是手脚酸软不想动,奈落能不能自觉一点伺候她在床上吃饭?
对方手抚上她的眼睛,声音低沉慎重:
“雪见,我会治好你的眼睛。”
这时候应该说没关系还是我相信你?
来不及细想,一根触手顺着被子滑到下面,缠绕上她的大腿。
雪见瞬间委屈地哼唧一声,手拽住奈落的头发往下压,直到对方和她头抵着头,嘴唇相贴为止。
这种玩法还是太超过了。
但奈落没理会她的告饶,亲吻从嘴角转移到眼睛。
昨晚他就很喜欢亲自己的眼睛。
雪见动了动,把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抱住奈落的脖子,放松身体抽噎着任身下的触手动作。
“奈落大人我没事的,我不怕黑,您不用自责。”
回应她的是更激烈的亲吻和其他一些小动作。
天怎么又黑了。
在不知第几个昼夜交替时,奈落在终于可以休息的月城雪见耳边说:
“叫夫君,以后要叫夫君。”
不管月城雪见最初要嫁的人是谁,现在拥有她,被她视作丈夫的人是我奈落。
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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