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仪点点头,搂上已全身爆红话都说不出的智深兄就往外走,转头道:“好,那我们先去店里喝几杯。”
见这两人已走出院子,李队长想着自己留下也不方便,就准备转身的时候,听到李长安问道:“婆婆,是因为他吗?”
原本已经转身的李队长定住了。
泰山婆婆笑而不语。
聪明如甘华已立刻反应过来看向李队长,甘华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指着床上的李长安,九黎倒是重新坐下了,红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拂面,遮盖住了他此时的神情。
:“那我得和他一起住?”李长安又抛出了一个如巨雷轰天一样的问题。
:“我反对!这绝对不行,九黎你快说句话,肯定有别的办法?”甘华感觉此刻大脑过载,她想不了那么远,怎么突然就变成需要住一起了?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凡俗凭什么?甚至凭什么让长安和他一起住!甘华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李队长,就好像自己孩子被不知道打哪来的陌生小子抢走一般。
李队长转过身,他看向泰山婆婆,用着很缓慢的语速问道:“是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吗?”
泰山婆婆依旧没有说话,还是保持着慈爱的微笑看着李队长,又看向了李长安,然后她就转身走出房间了,留下三人在屋里。
:“九黎,你说句话,这绝对不可以,我们怎么能掺和到凡...别人的生活里。”她一下着急差点破口而出凡俗两个字,紧急拐弯,甚至因为太激动一下子撞到了床脚,咣当一声响。
:“也许不是因为我,也许只是凑巧。”李队长双手抱胸,他在分析现在的情况,他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这是什么新型碰瓷吗?他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没有道理可言,太荒诞了,怎么会有人在手上写了几个字就能治疗目盲的,自己又不是什么神医。
九黎依旧没有说话,他拉过李长安一只手腕,紧紧握住她的手。
:“长安,我们还有别的办法的对吗!”甘华想在长安这里找到认同,毕竟介入凡俗因果将来可都是要还的。
风吹过李长安的鬓角,微风阵阵吹拂页页书,她看着自己被紧紧抓在九黎手心的手,安抚的看着九黎笑了笑。
:“如果你能让她重见光明,那和你一起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九黎终于说话了,他低着头脸上表情要笑不笑的,让人看不清喜怒。
李长安被现在诡异的现状冲击的有些晕头转向,她想也许这李队长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自己五感恢复了,至于她刚刚为什么问那个问题,是因为既然自己是因为李队长靠近之后五识才恢复的,那说明自己不能离他太远,而刚刚泰山婆婆说的并没有恢复,那就是三魂六魄依然是三魂六魄,要想一直维持看得见听得着闻得到的状态,那就不能离李队长太远,可是她心里也不太想住到别人家去,虽然知道这李队长一定和自己有些什么难以说明的情况,看泰山婆婆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她也大概能猜到了。
李长安反倒有些直白的看向李队长,两人眼神交汇,她浅浅一笑:“没有,我刚刚说笑的,看完病就回去吧,我这不已经好了嘛。”
九黎手指一动,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开口。
听到李长安拒绝,甘华反倒有些踌躇,她既不希望李长安和一个凡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共住,又不希望李长安一直看不见听不着,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吗,她有些头疼的看着李长安,就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吗?
李队长此时也只是维持着表面镇定,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原本已经在想怎么开口拒绝或者有没有可能是巧合的可能性了,被这么果断拒绝了,甚至开始赶客了,反倒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令仪站在院子里敲了敲木窗,:“婆婆泡了茶,喝不喝?你呢?喝酒吗?”后面半句话是和九黎说的。
九黎腾的一下站起身,在长安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就牵着她的手,把她从床上拉起准备带出房间,甚至他另一只手还拽上了李队长。
甘华在后面一脸震惊:“什么情况?别打哑谜啊!长安?九黎?”
几人在吧台前坐成一排,泰山婆婆则站在吧台里正准备茶具,而一连几个人各怀心事的就这么看着,其中最为显眼的反倒是智深兄,他面红耳赤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泰山婆婆手上动作,此时此刻要说他是未出茅庐的未成年都有人信,李长安几人的思绪也被他这样子吸引了。
李长安用手拍了拍坐在右手边的姜令仪:“他刚刚进来就一直这样吗?”声音细不可闻,压的极低。
姜令仪凑到李长安耳边坏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和他又不是一个分局的,交情不深,你要问李队长。”
李长安看了一眼左边九黎再隔一个位置的李队长,要是为了这件事让九黎传话,他会不会气炸了?想想她还是觉得算了,眼神一直往智深兄那里瞟。
泰山婆婆拿出一个蓝瓷圆形长酒杯,里面盛了清亮的酒,轻轻推到智深兄面前道:“看你好像很热的样子,这杯清亮解渴,正适合你。”
智深兄此时此刻慌张的语无伦次起来:“好的。”拿起酒杯的手都有些颤抖。
坐着的几人都没想到,他拿起酒杯直接咕嘟咕嘟一整杯喝了个干净,众人齐刷刷的张大了眼睛。
泰山婆婆依然是温和的笑着,细微处见风雅,给面前几人布的是不一样的茶盏,给甘华与姜令仪二人面前上的是很普通的菊花茶,而李长安九黎二人,茶盏里则是泡了都匀毛尖,茶尖立于水中、
还没等其他几人拿起茶盏,智深兄整个人嘭的倒在吧台上。
李队长紧张的从椅子上下来,上去一探,这人醉酒睡晕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看来这位小友酒量不太好,一会得麻烦你送他回去了。”泰山婆婆笑着用手指了指李队长原来的位置,示意让他坐回原位。
而李队长自己心里也纳闷,为什么自己如此听话的就坐回去了。
几人再次重新坐在吧台前,泰山婆婆给其他几人上的是茶,唯独没有给李队长上茶。
泰山婆婆给他上的是酒,而且是装在一个敞口大碗里的烈酒,依旧轻轻推到李队长近前,她眉目慈悲,李队长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形容词来描绘面前的泰山婆婆,他只能想到慈悲二字。
:“你要做一个选择。”泰山婆婆笑眯眯的看着李队长,这话问的轻描淡写的,却如巨锣鸣鼓敲在在场几人心口。
:“什么选择?”他才刚举起酒碗,那股酒精冲劲已扑面而来。
泰山婆婆抽了一口玉嘴长烟斗,烟雾吐在吧台上,她好似在看一出颇有意思的话剧一般,在几人神色各异的脸上一一扫过。
姜令仪一脸坏笑:“这酒应该不错,快喝几口,你不喝我就喝了。”他此刻完全看戏的心态,甚至闻到这股烈酒香,兽性从身体里被牵出来,此刻恨不得抢过李队长手上酒碗,自己满饮一大碗。
李队长问的问题泰山婆婆没有回答他,他把手上酒碗放下往姜令仪一侧前推了推,接着问道:“是让我和她住一起?每日?”
李长安在泰山婆婆让李队长做选择的时候已经想出言阻止了,被九黎按住了肩膀,努了努嘴,她还是开口了:“我不同意,为什么你们都问他,没人问我同不同意。”
泰山婆婆微笑道:“你是病人你没有选择权。”
李长安还想再辩,结果被甘华捂着嘴按在了椅子上,一左一右九黎与甘华两人跟两门神一样,确实,说一千道一万,最终需要做决定的都不是李长安,而是这位李渭水,警局里司职的李队长。
为什么李队长当得起这份重视?
泰山婆婆见他犹豫,反倒用下巴一点门口道:“其实不必犹豫,门就在那。”
其实李长安与他交情并没有很深,虽然一起办了几个案子,顶多算同事,这要一起住反倒有点强买强卖的感觉,格外别扭,他今日只是来探病的,怎么就要带人回家住了,这道理很难说服自己。
:“如果不和我一起住,她之后还是会看不到是吗?”他双眼有些迟疑的看向泰山婆婆与一旁的李长安。
一旁姜令仪拿过酒碗去喝之后,泰山婆婆就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酒碗照旧放在李队长面前,依旧盛满了透明清亮的烈酒,轻声笑道:“是啊,可是这些和你都没关系不是吗,因为她看不看得到也不是你的责任,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用管的。”
这话像掐准了李队长心理一般,把内里最底层的东西抛出,她生病不是自己造成的,她看不见听不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惹个包袱带回家?李队长转头看向另外那三人,其中李长安 被捂住嘴,尤为同意,甚至在他眼神扫过来的时候,用力点了点头。
李队长正襟危坐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我不管她,她是不是会一直看不到,听不到?”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能救她,如果面前有一个人需要自己帮助,而只有自己才能帮,自己帮助之后,也许会有所拖累,那么世人该怎么选,大约都会选独善其身吧。
泰山婆婆摇了摇头道:“不会一直,大概有一段时间会比较辛苦而已,所以你完全可以考虑清楚再做选择。”玉嘴烟斗里吐出的烟,缓缓落下,味道等闻到已只剩淡淡的药香,极轻极淡。
不合逻辑,不合常理,让他此时做决定,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在,他喝了一口烈酒,火烧似的从口腔到胃,半个身体都烧起来了。
:“要住多长时间?”李队长再抬头时,眼底已被酒意带了一抹浅红色。
:“不如,你再想想,不急。”泰山婆婆又对着另外僵持着不动的三人说道:“松开她吧,那是她自己的身体,要不要去也要看她去不去。”
甘华有些无措的坐回原来的位置,浅饮了一口已经变温的茶水。
被松开了桎梏,李长安松松肩膀,犹疑不定的看了看自己双手,刚刚被两人钳着,没感觉出来,她好像长大了一点,甚至身上原本半边神力半边鬼里的平衡都被打破了,她握紧右手的时候,已隐隐有金色光芒闪烁其中。
为什么?
她丢失的记忆和他有关?好像被人用轻柔的手,握住了跳动的心脏,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那双轻柔的手,不会弄疼她,也不会允许她放手,颤抖的心跳和徒劳的挣扎都在天道的掌心偃息旗鼓。
你看天道轻易的就可以让你四识具丧,又不会让你轻易地彻底地死去,若你就此陨灭,你不会感受到痛苦,可它偏偏要留着你,让你知道自己还活着,又将目视耳闻的能力收回,促使你不得不做出决定,不得不顺应天道。
聪明如李长安凝视自己手掌的时候,她喉咙越发干涸,拿起面前茶杯,如牛饮水咕嘟咕嘟灌下去好几口。
而另一边姜令仪与甘华还没弄明白目前的情形,一个喝了一大碗烈酒,眼里迷蒙的将手杵在吧台上看戏,另一个茶盏盖了半张脸,看着这几人。
:“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来做决定,三个人一起住,现在就有一个人站在你面前,如果你不帮忙,她不仅会瞎而且聋,目前看来只有你能救她,若你不救会违背你心中道义吧。”九黎打破僵局,甚至丢了一个很大的帽子,给这次的争论要硬生生画下句号。
泰山婆婆到底偏爱李长安一些,她将头偏向李长安,极柔的问道:“你呢?你怎么想?”
李长安有些释怀,她摊开双手,笑了笑,笑意很真诚:“我没怎么想,左右轮不到我做决定。”她将脸转过,面对面看着李队长。
其实她来西市多年,见了此人不知道多少面,交情一直淡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一直留在此处,若自己三魂七魄中有一魄在他身上,那就很好说清楚了,魂灵牵引,互相之间总不能离开太远的,所以他的那一魄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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