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心下一凉。
为首的本就不抱有希望,闻言更是心如死灰,他膝行几步,磕头求情道:“是属下愚钝,牵连了他们,求主人开恩,只罚属下一人之错吧!”
“他们不过是听从属下的命令,并不敢反抗……”
乐游后退半步,凉声问:“你先遣一批私藏的小喽啰,前去刺杀身经百战的魏策,他们也没有异议吗!”
“你们这些正规军,派一些替死鬼做事,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她狠声道:“这可是坏了我的规矩。”
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被发现的这一日,如今真的戳破了,倒也不恐惧了。
竟然大有坦然赴死之意,为首的抿唇未否认,自顾抽出剑,暗吐一口恶气,将剑架上脖子。
其他人皆照做。
“属下犯错,应该受罚!”
说着就要引颈自刎。
危急关头,乐游突然改口,不急不缓说:“放你们一马,也不是不可。”
众人蓦然睁大眼睛。
“带我去见同你们接头的那个人。”
就这么简单?
众人瞬间陷入迷茫,可转而又喜不自胜。
唯为首的人,有些忧虑。毕竟,她的规矩里面,是当赏则赏,当罚则罚。向来没有转圜的余地。
一路奔波,入城几经周折,才在一破旧门外站定。
乐游举头望着檐上干枯杂草,正迎风左右摇晃,嗤笑着,“你们是说他住这?”
“我看你们也是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命,心大到来敷衍我。”
为首的慌忙抱拳跪下,“当时夜黑风高,确实来的此地,属下不敢蒙蔽主人。”
见乐游没说话,他只好起身,示意身后的人前去开门进屋探查。
几人动作迅速,先围了各个出口,只一人谨慎地去屋内找人。
片刻功夫,那人就出来禀告,说已经空无一人了。
乐游倒是毫不意外,不顾身上疼痛,回身上马,侧身垂着眸对众人说:“一个时辰,若是我先找到他,你们就干脆利落地自我了断。”
她的摆正身体,拉着缰绳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补充,“别逼我动手!”
此令一出,众人吩咐上马,各显神通。
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乐游抄起帷帽戴在头上,整理妥当才轻夹马腹,悠哉悠哉地朝目的地而去。
天渐昏黄,在距此五十里地的一处小镇上,乐游悄无声息地停在一座宅院门外。
她就马飞身入院,轻盈地在院中站稳。
守夜人哈欠连天,并没有发现,不远处乐游的身影。
直到乐游走近,一手刀将他砍晕,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灯火晦暗的屋内,有人正持着一盏灯,去点燃另一盏,不一会儿屋内便灯火通明。
他不安地来回踱步,像是对什么事生出了担忧。
乐游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门外,直到屋内喊出一熟悉的名字。
“纪同!纪同!”
连喊几声,都没得到应答。
屋里人着了急,匆忙打开门,迎面撞上戴着帷帽的人影。
他吓得一顿,声音颤抖不稳地说:“你是来杀我的?是…我没如期完成……他的交代,可……可我至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乐游像是被他心慌意乱地解释取悦了,低声轻笑着打断了他。
声音温柔却带刺地说。
“二叔父!你误将我认作了谁呢?”
姜柏琮顿时惊讶不已。
“你……?你是姜梒?”
“一别数年,二叔父连我是谁都要认不清了?”
话说到此,正巧一阵邪风吹来,将乐游的帷帽掀起一角,露出她的下颌线和轻蔑的笑容来。
同记忆里的姜梒一模一样。
姜柏琮慌张地后退,大嚷着:“你竟然伙同旁人设局害我!真是个吃里扒外的贱皮子。”
“呵!侄女早就知道,这姜家,唯二叔父才是绝顶聪明的那一个。不然父亲怎会中了你的陷阱,论吃里扒外,您才是前无古人!”
乐游抽剑仔细打量着从哪里下手,这一举动吓得姜柏琮屁滚尿流。
为了完成褚家父子的任务,姜柏琮不惜只身前往,布局陷害魏策。
又担心带的人多了,动静太大,不顾身边人阻拦,执意不悔轻身出行。
“赵瑾那厮,也就这点用处了。二叔父聪明一世,怎得紧要关头糊涂了?”
乐游重重叹息,将不甘和惋惜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姜家还指望您能扭转乾坤,这么一看,百年大计一朝落空。真让人怅然啊!”
姜柏琮原本只是这么猜想过一二,真从她嘴里听见,瞬间恍然大悟。
狰狞着脸踉跄起身,指着姜梒就骂,“原来真是你啊!我说呢,褚家父子怎么突然对我转变了态度,原来是要拿我做筏子用!”
“你这么阴险,不仅想着害自家人,还能一箭双雕,引得褚魏两家更生嫌隙。若是此计成功,一举除了魏家下一代掌权人,若是失败魏策必定全力报复褚家……”
说到此,姜柏琮深深吸了一口,怆然道:“侄女儿,二叔父这回真错了,你就饶了我吧!就如同你祖母临终前所言,饶了叔父吧!”
他不得不认清现实,虚以委蛇地讨好乐游,企图唤醒她的一抹良知,盼望她顾念旧情放自己一马。
乐游也如他所愿般,犹豫了。
寒光凛冽的剑,垂在乐游身侧,像是伫在原地一动不动。
姜柏琮见有希望,继续强挤出笑容来,膝行过来,想要抱住乐游衣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着自己的委屈,眼珠子咕噜咕噜伺机打量着乐游浑身的狼狈,心里止不住地冷笑。
觉得她不过是唬人罢了,这满身的血迹,怎么看都像命不久矣。
若不是他这回一意孤行前来摆了魏策一道,身边没有可用的人,说什么也得趁此机会将这个滚回封地的侄女,送下黄泉与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父亲团聚。
姜柏琮心里愤恨,又不能表现出来,忍得难受。
乐游在他扑过来的时候,轻轻后退半步,眸中讽刺意味十足。
尽管知道了不少原先的真相,可在此机会之时,还是想听他亲口吐露,是以,这才耐着性子继续说着。
“二叔父,一直以来我都有个疑惑之处,终于得此时机,望您能替我开解一二。”
姜柏琮不明所以,可见她姿态放低,顿时来了底气,腰板都挺直了几分,从地上缓慢站起来。
“梒儿有何不解之处,尽管说来,叔父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隔着面前的薄纱,乐游脸上轻浮起笑容。
“侄女不解,”乐游停顿一下,“母亲怨恨父亲,是觉得被他欺骗,耽误了终生。又长年累月不得他的关心爱护,所以才如此。”
“而叔父,为何就偏偏要他的命呢?骨肉至亲,到底是何仇何怨?”
姜柏琮正要说,被乐游拂袖打断。
“莫攀咬我母亲,她虽做了出格的事,可到底是遵循祖制的大家闺秀,做不出才议亲,便和旁人有染的事。”
“她大家闺秀!哼!荒谬!她为了固宠爬了我的床,之后又欺骗我怀有身孕,嘴上说着愿意在大哥身死后委身与我,可实际上呢,不惜挑拨大哥和我的关系。”
“先是撺掇我休了发妻,又给我下药伤了我的身,若不是她,我一七尺男儿,为何要身陷囹圄,郁郁不得志!”
姜柏琮暴跳如雷,原本想着委曲求全低三下四地说好话,好让乐游放过他。
可情绪上来,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乐游始终保持着冷静和从容,对姜柏琮的埋怨和愤怒置若罔闻。
她斜倚靠在门框上,抱肘看着他,面带微笑,在姜柏琮一通发泄后,缓缓开口:“祖母一日闲适,曾对我提及,二叔母被休弃,是因为二叔父嫌她生不出孩子来,那时,我母亲还怀着我呢!”
“二叔父,激我也得有个章法。又想让我放过你,又想口中占上风,这等好事,恐怕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了。”
乐游的剑尖在姜柏琮脸颊上比划,“先前你和魏策,可是联手拦我入府祭拜,以至于祖母归西,我都无法披麻戴孝相送。”
“这才多久,你就能听褚家父子的,转手对付他。他不是个好东西,你也一样。”
“祖母的死,二叔父可是做了手脚?”
她脸上的轻笑,一瞬间收敛干净,尽管隔着轻纱,也能让人感觉一股压迫感席卷而来。
乐游逼近姜柏琮,复问一遍。
姜柏琮眼中惊慌一闪而过,像是一下子得到了答案,他再说什么,乐游也都不想听了。
她的耐心一点点消失,姜柏琮也察觉到了,等待时机,想要一举将乐游放倒。
乐游转身面朝院子,姜柏琮瞅准时机,抄起利器就向她脑后砸去。
乐游负手而立,就是听见动静都没有回首。
在姜柏琮即将伤到她的瞬间,两侧射过来无数的箭矢,他宛然一个刺猬般,睁大眼睛。
乐游缓慢回身,随手扯过头上的帷帽,面对这样一张陌生的脸,奄奄一息的姜柏琮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抽剑往姜柏琮胸口补上一刀,“你我恩怨无数,真要说起来,也是没个头尾。所以,我便不追究了,只能恭送二叔父下黄泉,去同那些被你害的人,分说吧!”
话落,剑被抽出来,姜柏琮口中喷出血雾,砰的一声砸到地上,死不瞑目。
见任务完成,蛰伏的暗卫纷纷现身,下跪复命。
乐游重新戴上帷帽,“纪同呢?”
“回禀主人,已经送出城了,还给了他些盘缠。”
乐游收好剑,走进院里,吩咐道:“将这里收拾干净,万不可留下把柄。至于你们,若再犯,便提头来见。”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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