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终于明白其中之意。
有些不确定地问她:“若如此,恐怕你就再不能像上一次,那样轻易脱身了。”
魏策的城府深沉,较与褚丞的粗鲁易怒,他可沉稳多了。
“我想你恐怕误会了,上一次,我也不是奔着和离去的。只不过,立场不同未能统一战线罢了。”
秦照当然不信,“总之,女子活得更加不易一些。我虽不想你再入漩涡,但也不能置胞妹困境不问。”
“此回,算末将对不住殿下。”
姜梒默然片刻,躲在黑夜的包裹中,轻声淡笑。
似无奈,又似坦然。
“秦将军不必将这回放在心上。真若论起来,想让我这样做的人,不只一二。”
“况且,这也是我的选择。”
“只是往后要委屈你们,对他改称姑爷爷了。”
姜梒没想着煽情,是以,关键时刻重新提起荒唐的辈分问题。
秦照犹如被泼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
回屋后,他守着火盆思考半晌。
如今这世道,上了岁数的祖辈,突然返老还童,纳上几房妾室,又生下几个比自己孙子孙女还要小的大辈,都十分常见。
姜梒这年纪……也不是不可。
秦肖夫妇回屋后,颓然倚靠在一起,谈论起今日之事,仍感觉如梦如幻。
“今日说话时,浔阳长公主同我客套几句。我听着那意思,像是有意认我做干亲……”
苏念后知后觉地说着,今天吃了几杯酒,脑子不太清醒,想不起当时的细节。
猜测道:“你说她这是何意?是要暗示些什么?还是要报复我们?”
秦肖弹劾姜梒几个叔父的事,可还没到烟消云散的地步。
越想苏念越觉后怕。
姜梒的威力,不亚于东方氏族倾巢而出,攻进鄢京。
秦肖也有些醉意,“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我同她父亲是同窗好友,弹劾她叔父也是因为他们有错在先。乃对事不对人。”
“这丫头,心胸开阔不会自困一隅。夫人,是否过于忧虑了。”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缓缓闭上双眼。
苏念懊悔着,不该听秦照的,给姜梒下帖子。她这高贵的长公主,秦家可攀附不起。
如步褚家后尘,秦家几辈子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现在好了,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姜梒成了忘年交,这关系更掰扯不清了。
苏念柳眉微蹙,扭身想同秦肖倾诉,看见他早已睡着,呼之欲出的话顿时噎在唇舌上。
重重地叹息声后,苏念亦闭上双眼。
罢了!罢了!
明日之事,明日再忧吧。
破晓时分,秦蓁蓁被唤醒起床洗漱梳妆。
姜梒起的晚一些,没赶上早饭。
收拾妥当后,就有面生的婢女,带着几个小丫鬟呈进来一些饭食。
姜梒特意没让自己人伺候,反倒对这几个眼生的婢女感兴趣。
多问了几句,对方回答的流利,但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
葱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揉搓着袖间的帕子。
这几个走后,又陆续来了三四波婢子,送来食盒。
瞧着菜色,甚是丰盛。
不知是谁,还贴心备了几壶醇厚甘冽的美酒。
姜梒持筷,挑挑拣拣吃了一些,拎起酒壶闻了闻。
嗯,竟然同昨日三王妃送来的解酒汤,同样意蕴着奇怪的味道,这个味道姜梒感到熟悉。
像是曾经用过。
那几盘未动的菜食,里面加的佐料繁盛,姜梒都不能在片刻间想全这些药物的名字。
下个药,竟然都这么默契。
她暗诽几句。从袖间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透过窗,看见外面自己带来的人,姜梒哭笑不得。
兢兢业业地将屋子围作铁桶一般,还是眼睁睁看着,这桌子毒物送到她面前。
随意用筷子往菜中搅一搅,装作她已经用过了。
出屋去了秦蓁蓁那。
时辰尚早,没什么多余人在场,姜梒一进去就看见秦蓁蓁正向隅而泣。
旁人正在劝她。
屏退众人后,屋中只剩下秦蓁蓁和姜梒。
“若想逃婚,那等会便推开窗遮住面,往你祖父院里跑。”
“剩下的,我来善后。”
秦蓁蓁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有些不信道:“长公主是在拿我取乐吗?”
“是啊!”
“你……!”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怕因为逃婚惹怒魏策,牵连家族。又怕逃婚,违背圣意。总归是,犹犹豫豫许久,不敢逃又不敢死。”
“既如此,那不如,将这嫁做镇国公夫人的机会让给我?反正……我此行的目的也不过是如此。”
秦蓁蓁不敢相信。
迟疑不决,“我无法拿全族百十口人命,做赌注。我,赌不得。也输不得。”
显然,她还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世家女子,即便争取多年,事到临头,也能甘愿受苦。
姜梒自觉和她讲道理,企图说服她有些难办。就是和盘托出,她也不一定信。
嘴里嘟囔着,“也是……也是。真够,麻烦的。”
一掌劈下,秦蓁蓁晕了过去。
“这样不就省事多了。”
她将秦蓁蓁藏好,走到那堆箱笼里,翻出那身魏策派人定制的嫁衣。
费力地穿妥,站在铜镜几步外,惊奇地发现,竟然合身。
像是量身定做般。
没有哪里有一丝瑕疵。
原本她只是想着,秦蓁蓁身上那件,穿自己身上到时掣肘襟见,出去就得露馅。
又想着那件秦蓁蓁穿着尺寸大些的,勉强能用。
竟没想到,会这样合体。
“原来你在等我啊!”
良久后,姜梒感叹一声。
自觉身为控局者,不成想亦是局中人。
外面的喜婆着急地拍门,身后围了不少婢女小丫鬟。
姜梒不紧不慢地,梳起长发,戴好头饰,盖头覆面,柔如无骨地趴在桌上,像是伤心欲绝无力起身。
此时正好,媒婆带人撞开门。
乌泱泱一群人挤了进来。
先前那个面生的婢女,趁着出门风起的机会,一眼就看见了双眼迷离的姜梒。
眼里顿时惊喜不已,强忍着心中雀跃,挪到一边。
新娘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力气全无,全靠喜婆扶着,也没人发现新娘子突然高了几分。
只喜婆自己暗暗吃力,觉得这新娘子看着瘦弱,实则敦实。
叩拜父母后,秦照背她出阁。
垫着后背上重量,一猜便知,姜梒已经成功替下秦蓁蓁。
心有愧疚,步子稳当不少。
姜梒伏在秦照肩头,用蚊蝇般声音说:“秦蓁蓁被藏在衣柜里,劳烦将军替我收尾。明日前,勿要让旁人发现她。”
秦照轻嗯一声。
在刺耳隆重的喜乐声中,丝毫不显。犹如石沉大海,悄然无息。
他送她上喜轿子后,立在一旁。
魏策抱拳感谢,一身同料子喜服上身,更显的挺拔俊朗。
他掀身上马,神采奕奕。
秦照眼神躲闪,没敢细看魏策的装扮。心里担忧,过了今晚,他们二人会不会反目成仇。
思来想去,最糟糕的不过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大不了燕北侯府举家搬回原籍。
亲迎的队伍渐行渐远,秦照打起精神来,折返回去招呼宾客。
又趁机吩咐自己院里信得过的,将秦蓁蓁带走。
唢呐吹了一路,围观群众议论纷纷。还有一群小孩子嬉闹着追着轿子跑。
姜梒坐在轿中,正了正腰肢。
感觉嗓子干涩无比,嚎了半晌,嗓子还有些隐隐约约作痛。
“听闻夫人哭的厉害,想必应该是已口干舌燥了。不如饮口甜酒润润喉?”
突然,轿子缓缓停下,隔着轿帘,魏策问。
被他发现心事,姜梒正想着如何回答。
那只骨骼凸出,手指修长的手,握着一如玉般莹润精巧的酒葫芦。
穿过帘子和轿厢,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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