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论是被卖或是被买,都是头一批最先染病去世之人。”
哽咽难言,“搜寻满城,女童人数也不过三十……”
顿时,姜梒双眸淬火怒不可遏。
院中的魏策,眉头渐深,周身气势逼人,吓得小黄哼唧着往远处挪了挪。
忽然他起身入屋,小黄见状忙小跑着追上去。
门突然被推开,屋中主仆二人俱是一惊抬头看去。
“你做甚?”
“……!”
见她满脸错愕,魏策才惊觉自己失态,反应过激了些。
“无事,只是忽然想起在高昌时长公主可是手握我之令牌示人,现在想问问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掩去眉宇间的尴尬,魏策在姜梒身侧坐下。
“是这枚吗?”
她随手从腰间抽过一牌子递过去。
随后悠悠道:“在我回鄢京途中不下百次有人持此腰牌来刺杀我……这,原来是国公部曲之腰牌吗?”
烛火下,姜梒笑意浅淡,侧头看向他,似是在等着他给一个回答。
魏策显然没料到局面扭转,本想借高昌之事说上一二,如今反倒成了罪魁祸首。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腰牌上面的不同之处,心境犹如沉冤得雪一般。
修长骨感的手指钳拿着牌子,另一只手指给姜梒看,“这令牌是假的!这里刻的花不该是腊梅!不仅如此,从规格和制式上都稍大了一些。”
说着就从怀中取出真正的令牌,比对着,“怕是有心之人故意挑唆你我的关系。”
“是吗?”
不轻不重地反问声,姜梒视线快速从那对令牌上扫过,浑然不觉言语之间繁衍明显。
果不其然,魏策认真地审视着她,“你不信?”
“信!又不全然信。”
姜梒手臂靠在扶手上,微侧身正视魏策。
继续解释道:“当时我一个落魄公主回鄢京贺寿,有什么值得旁人去挑唆你我之关系的?”
“且我们那时,又有何关系。”
蓦然轻笑,魏策语气冷肃:“我们是何关系,众人皆知!”
“所以,国公之意是说,因着你的缘故,不定何时招惹了何人,或者又得罪了哪个。于是便连累我跟着受罪?”
“那长公主殿下呢?”
魏策反问,唇角掀起邪魅的笑。见姜梒一知半解,继续说:“于北邕州可是安分守己,没招惹什么祸端,不小心连累了我?”
“那、是、自、然!”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魏策轻笑一瞬,身体微微后仰,双臂张开分置扶手上,“如此……那便算是我连累了殿下吧!”
满是老茧的手揉磨着扶手前端,发出低沉的声音。
“毕竟,多年混迹朝中,难免一不小心便得罪了哪个。”
他学着姜梒的口吻。
“旁的不提,只说平襄王府的世子褚丞就对我满是怨言。说不定,这蠢事就是他做下的呢!”
姜梒轻哼一声,端正身子不再看他。
空气寂静片刻,魏策忽然一本正经地开口:“过了明日的封后大典,我便陪你一同启程去往高昌。此回必得名正言顺地收复失地。”
“你且放心!”
“你……”姜梒语失半刻,对魏策之言惊讶不已。她以为姜徽会同太皇太后一条心,视高昌战事为不详,不愿在此时浪费苦心。
魏策挑眉悄然看着姜梒的讶异,心情一下子便十分愉悦,格外享受她这副受宠若惊的反应。
“圣上虽爱书如命,但是仍心怀天下。即便太皇太后反对收复高昌,他也愿扛着骂名去做。”
“姜徽如何反应我皆不惊奇,无论他是以文治国,还是以武兴邦都不稀奇。”
姜梒端视着眼前的男人,道:“我只是好奇,按计划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镇国公,怎么忽然改策换方谋求主动出击了?”
“……因为,吾之妇心急如焚,势要高昌早日回归。吾心亦向往之!”
这黏黏糊糊的说辞姜梒打心里不信,甚至还觉得魏策如今一把岁数,说话如此轻浮,往日高大巍峨的形象正一点点倒塌。
敏锐的魏策像是一下子便察觉到了她眼中的嫌弃,皱眉想了想,实在万分不解。
他找补道:“从前避世不入朝不参政,是以未能亲历嫖州之役。对国家之败满腔愤慨无处宣泄,如今勉强算是大权在握,敌军卷土重来觊觎我半数疆土,若不反抗岂不愧对圣上、愧对祖宗、愧对黎民百姓!”
抿唇叹息,姜梒不怀疑他这番言论,只是觉得过于慷慨陈词。
若他能话少些,态度冷淡语气简短一些,恐怕她就深信不疑了。
想着想着,姜梒倒是自己按照想像中的模样,说道:“国之疆土,必收复!他之城池亦可得。”
“如此来回,那岂不是终无宁日?”
魏策严肃起来,瞬间似在朝堂之上和别人争论时一样威严十足。
“若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兼并东方氏族呢?”她眼眸微眯,“追溯历史,我们这两国本就曾为一国。”
魏策会心一笑,“那必然是桩美事!”
小黄躺在姜梒脚下,头枕在她的鞋上,睡得舒服踏实,压根没听懂这俩人在计划着去攻打它的祖地。
女壮士枯坐在一旁,满脑子想的都是何时才能安寝。零星几句话入耳,也在她昏昏欲睡的脑袋里乱做浆糊。
她太累了,忙不迭地赶路,吃不好睡不踏实,面色都淡了些。
只是,姜梒临走前特意交代她,办好学堂一事,赶上国丧,万事不便,只得劳她亲自跑一趟。
再者,药方有假,传回的书信石沉大海,她也怕姜梒是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帮手。
姜梒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几颗星星,想着如何在宫中安插自己的人手。这回先皇殡天,她在宫中待了多日,没有自己的人可差事,到底是不方便。
先皇后留下的人手,一些被姜梒留在宫中,若用的话又太惹眼。
那几张熟面孔,出去就能让人联想到姜梒。
脚下的小黄忽然动了动,像是做了什么恶魔,狗嘴里呜呜两声,哼哼唧唧地便又睡了。
姜梒看着它那肥硕的体型,不免咋舌。
别的不说,就它这浑身厚的皮毛,覆在脚上,倒还挺暖和。
不知过了多久,山上传来悠扬的钟声,缓缓破云除雾撕开黑暗。一道清冷暖橘色的阳光重照大地,万物初醒。
猛然间姜梒才想起,山上的梵音寺,可是她从前追着褚丞常来之处。
连这山脚的宅院,也是为了歇脚才买下来的。如今倒成了这么个用处。
半梦半醒之间的魏策,安静温顺,像是一头臣服的狼,而她则是手持弯弓定他生死的猎人,猖狂又有趣。
这反差感让人欲罢不能。
“醒了便起来,玉蝉和小黄已经等了半晌……”
姜梒面对床榻而坐,双臂环抱,翘着二郎腿,在魏策醒来的那一瞬间,她便发现了。
“我以为是你还没看够~”
闭着眼的魏策,唇角扬笑,嗓音沙哑地说。她在床前端详魏策许久,一吸一吐间,气流扰地魏策心里痒痒。
不止如此,她身上那股淡淡雅致的香气,鼻间萦绕良久,怎么还会痴睡不醒。
“想不到国公也有羞赧之时。”
“长公主喜欢的,微臣皆有。”
小黄在外面不满地叫了两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女壮士叮嘱它低声些的话。
姜梒淡然一笑,趁他起床时走了出去。
几人入城才一里地,正面迎上李封云心急如焚地赶来。
顾不上行礼,凑去魏策身边耳语道:“三皇子府传来消息,三王妃回府后当夜,小皇子便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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