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他更加年轻之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宇文易轻易逃脱!
他这样想着,紧握的拳头重重捶在城墙之上,恨生不逢时懊悔不已。
“舅爷老当益壮,挥剑杀敌时英姿飒爽,不减当年!”
无歇安慰他。
他感到深深的无奈,只能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挪到魏策身上,笑盈盈地说:“甥婿骁勇善战,才真是后生可畏啊!”
魏策不经意间露出身上几道血淋淋的口子,谦虚地回道。
“舅父过誉,我不过妇唱夫随罢了!”
天色已晚,寒气逼人,在这高高的城墙之上,寒风呼啸更觉几处伤口泛起冷意。
“夜深了,两位大人不妨回去歇息吧,属下留下来负责城防。”
无歇如是说。
吴寻山欣慰地轻拍他肩膀,“那便辛苦你了!”
魏策倒没说什么,落后他几步返回住处。
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走到分岔路口时,也只是遥遥互相行礼告别便罢了。
楚阳城中姜梒临时的住所外,守卫松懈,院中只挂起几盏灯笼,连地上的路都分辨不清。
魏策步伐迈的稳,即便走在不规则青石铺就的路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也能如履平地般。
阔步而行,走到门前时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检查一番身上各处,又将衣服拽的稍微松散一些,才踏进屋子。
“门外为何没有守卫,不怕宇文易派人摸黑进来行刺?”
昏暗的屋内,魏策站在屏风处,脸上那道被雪豹抓伤的疤痕,若隐若现,昭示着他的英勇无畏。
姜梒长身玉立,在窗前望着外面浓墨般的夜,头也未回晏然自若地说:“你要来,留着人怕是不方便。”
几步走到跟前,魏策仍旧穿着浴血奋战的铠甲,稍有疲惫地在椅子上坐下。
“微臣为殿下上阵杀敌,怎么到头来,殿下连个眼神都舍不得施舍给我。”
他幽怨颇深,边说着边叹气,整个人不再紧绷着,反而无力地张开双臂靠在椅背上。
整个人看上去,落寞消沉,像是打了一场艰难的败仗。
姜梒回头时,正看见他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黑眸里光点稀疏破碎,眼底瞬间染上抹自嘲。
“我以为,你该来质问我为何执意让你出面迎敌……尤其现在你这副样子,像是大为受挫了般。”
她反身靠在窗前,抱着肩,意有所指地答。
他轻描淡写,“夫妻之间,这些默契还是有的。殿下的意图,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她挑眉轻笑,身旁桌上的茶飘起缕缕热气,“送去玉山的信,如今可有了回复?”
魏策眸色渐沉,知道这件事不得不提。
“尚未!”
“那你怎么来了?是知道砚舟是你的血脉,一时兴奋异常,头脑一热便来了?”她嘲讽道。
随即又冷脸警告。
“我奉劝你,为了他的安危,将这件事彻底埋在心里。否则,以你在鄢京的势力,第一个被人盯上的就是他!”
魏策质问:“那他留在北邕州那座荒芜的山上便是对他好了?褚丞既已知晓此事,必不会保守秘密。”
“不,他会保密!”
姜梒坚定的说。
“你又是如何这般肯定?”
“就凭他猜出砚舟是你的孩子,他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宣之于众!这些脸面和骄傲他还是在乎的。”
说出去了,随便一个生育过得妇人掐指算一算,就能察觉出此事的尴尬。
“他总不能永远身世不明不白!百年之后,偌大的镇国公府还是需要有人传承的。”
魏策十分不愿,一朝得子还不能宣之于众,岂不窝囊。
她若有所思,神情有些伤感。
“旁的不论……他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知道魏策不解,她忍着心头的痛和事到如今终于要被说破的解气之感,唇角绽放邪恶的笑容。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崇岭山上,被你亲手射出的那支箭,好巧不巧击破了那个瓷瓶!”
“丹药散落一地……”
顿时,他惊愕不已。
“那是汝之子——用来救命的药!”
他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只觉的浑身血液凝固了般,四肢刹那麻木冰冷。
姜梒轻轻关上了窗户。
打心里觉得自己不配为人之母。
“所以——你才会在那时说,希望将来我别后悔?!”
魏策后知后觉,眼眶发红,浓密的睫毛被沾湿……
“你——”
为何不早说!他忍不住心里埋怨姜梒,可又清醒的明白,以当时的处境,她这么做并没有任何不妥。
怪只怪,造化弄人!
“派出去了几百人遍游五湖四海,花费数年集齐那几味药实属不易,只差最后一步的药引!事成,便可除去病根。”
“奥对!还未告诉你他身上的病是怎么来的,”她脸上的表情由嗔怒转笑,笑出了泪花。
“陆英说,那病是胎里带的……因为用多了神香草!”
“魏策,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母亲会中毒,而为什么,恰好我身上的丹药能暂时压制毒性……最重要的是,为何你父亲甘愿陪伴你母亲赴玉山养病,从此不问俗世!”
她情绪激烈异常彻底爆发,心神张狂难抑制,只能感叹,为人父母者,少不得替子女考虑、退让。
不是每个人都能如她母亲一样,心狠手辣,可即便如此,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竟成了往日的母亲。
对待两个孩子,格外严厉,没有一点人情味。
“一切都因为你我这段虐缘!你不该招惹我,更不该欺辱我……褚丞的下场你看到了,我并不是逆来顺受的羔羊,更不是刀俎上的鱼肉!”
魏父的大计,在某一日那封匿名的信件递上案头时,彻底破碎。
姜梒以魏策为要挟,逼他告老还乡。
起先,魏父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对方过于张狂,可徐大夫人的病情一日不如一日。
这还不算,就连他们的长子魏赋也一蹶不振,不是身染风寒,便是高热不退。
紧接着,魏策外出办差,归途时遭人暗算,腰间中了一箭……
姜梒向他走来,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落在魏策左侧腰间曾经中箭的位置。
“那一箭,我的人发挥失常,原本是要朝这射去的!”
她嗤笑着,将手指上移,在他心口位置错开的半寸处顿住。
魏策不可思议地仰头看着她,喉结轻轻滑动,欲起身,惊讶地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这才发现床边的桌上升起的气,哪是什么热茶,分明是藏在茶盏里的香。
“你想……干什么?”
他顺从地将头靠在椅背上,瘫软无力地问。
“我知道你曾跟东方既白有过书信往来,”她边说着边解他身上的铠甲。
“不只是你!褚丞、我,我们都曾企图将他当作盟友!”
沉重的铠甲,被她大力扯下,扔在厚重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不过,他不信任我。所以,借你的手一用!”
姜梒正面立在他面前,毫不在意地将手伸进他的前襟里,摸索游走时而凝眉时而舒展。可是就是没有找到想要之物。
魏策也不反抗,竟然享受般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匀称,下巴的胡茬清晰可见。
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姜梒愈发急了起来,顾不上其它,探手伸到他后腰处,熟稔地解开腰带,急促地扔在地上。
双手齐上,在他腰间摸索翻找。
“你们的往来必定隐秘,我不信你没有特殊的印鉴或者信物!”
他闭着眼,不急不躁地说:“东方既白乃是他国未来之君,若有来往,必是以今上之旗号,哪有人会以己涉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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