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提醒得那么明白了,赵珍珠不可能还不往秦文茵身上想,那天和钱丫儿在布庄里闹翻,秦文茵这个女主可是从头围观到尾的,而且对方貌似对她还有敌意。
她忽然嗤笑起来,什么温柔善良,什么知书达理,很可能只是作者一厢情愿往秦文茵身上贴的标签,毕竟是女主,人品肯定要过关。但真实的人和纸片人是不同的,纸片人只需要在纸片上呈现出美好的一面,真实的人却可以有多面性,没人规定秦文茵不可以有阴暗面。
这一刻,赵珍珠提醒自己她生活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不是一本书,不要被“书”这个字眼给限制住了。
钱丫儿所在的大户人家姓李,经商起的家,产业到底做得有多大赵珍珠不清楚,但据说县里最有名的酒楼和银楼都是李家开的。假若真是秦文茵利用钱丫儿搞她,那么李家应该和秦家交好或者两家干脆就是亲戚,如此,对于钱丫儿被提拔为通房丫鬟一事,秦文茵才有许多操作的空间。
后续,只要查明秦文茵和李家有来往,基本上就可以证明秦文茵就是那个幕后要害她的人。
赵珍珠理清其中的逻辑关系后,带着双胞胎上床睡觉,明天是开摊的第一天,她一定要好好地养精蓄锐。
隔天,第一声鸡鸣响起时,她用尽毅力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发现她起得不是最早的,小少年赵二平已经在院子里洗漱了。
之前只把面团揉好,馅料拌好,但其实盒子还没有包,赵珍珠担心包好放太久面皮会发硬,影响口感,故包馅是今早的活。
赵二平负责把面皮擀薄擀圆,她负责分剂子加包馅,两人配合默契,不到一个时辰,包好了80个韭菜盒子,50个菘菜(白菜)盒子。
放下调羹,赵珍珠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道:“可以了,今天先用这130个试试水,如果能卖出去,明儿再加点量。”
130个其实也不少了,但今天赶集,人多,她觉得兴许能卖出去,人,总要立个小目标的。
刚用浅口编织筐把生盒子装好,屠大彪来了。三人一起把出摊需用到的东西全装到了独轮车上,然后由屠大彪来推车。
赵珍珠目前对屠大彪的要求就是给她干点力气活,顺便帮她镇镇场,以及在她忙不过来时搭一把手,不高。如后续生意好,屠大彪干得也好,她再另做安排。
陆北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出了房间,朝马上要出门的赵珍珠招了招手。
当她是猫狗吗,招一下就会凑过去?赵珍珠心里吐着槽,脚下却耐不住好奇心走了过去,然后没好气道:“干什么?”
两人相距有两臂的距离,陆北衡量了一下,猛地往前走了一大步,凑到少女耳边小声道:“姐姐,祝你开门大吉,生意兴隆。”
同正常音量时的清亮音色不同,少年小声时嗓音有点低哑,有点磁性,还有点热热的气音,听得赵珍珠耳朵一酥,想也不想地大力地推开他,然后也不管他撞墙上有没有撞伤,红着脸快步追着屠大彪出了门。
娘的,还以为要和她说什么,结果只是说句吉利话,不过是一句吉利话而已,有必要摆出说秘密的架势吗?有必要用那么低沉的嗓音吗?大大方方地说不行?
赵珍珠一边骂,一边走,直到走出了很远,她脸上的热意才被冷风吹散,用手搓了一下脸,她决定明天绑一条头巾,风好像越来越冷冽了,可别把她白嫩的脸吹得皲裂,胖子也是需要好皮肤的。
去到县城,天色已经亮堂起来,进城的人不少,排起了队伍。
守城的士兵看一眼推车,看一眼堂兄妹两人,依旧没问一句话就放行了。冲着这态度,赵珍珠决定一会出城时给人免费送个盒子吃。
瓦市的摆摊费一天十文钱,稍微有点贵,但赵珍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交了,等对方收了钱,她也没马上走,而是热情地套起交情来,“两位大哥,这大冷天的,你们这么早就守在这里,真是辛苦。等会我盒子做出来了,想给大哥你们送两个暖暖手,到时候希望你们别嫌弃啊。”
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小妹我刚来做生意,什么也不懂,还望大哥你们多包涵。”
屠大彪头一次见这种操作,又尴尬又害怕,想走,但不能走,他相当于是堂妹请的伙计,老板都没走,哪有伙计自己先溜的?
两个管理员闻言大感稀奇,这个瓦市的管理费是县尉主张收的,他们是县尉的手下,算是正经的衙役,一般人看到他们穿的衣服都怕了,遑论是说话,这姑娘却是胆大无比,居然自称小妹同他们套起交情,有趣。
其中长脸的衙役看了赵珍珠两眼,向来严肃的表情忽然和缓了一点,指着前边不远的位置:“你往那儿摆。”
赵珍珠连忙道谢,这衙役指的地方靠近入口,人流量是最大的,显然是在关照她。果然,嘴甜一点是有好处的。
屠大彪看得愣愣的,他见过这个衙役甩冷脸给人看,对人爱搭不理,也寻过人麻烦,但就是没看他对谁特别关照过。他这堂妹一点好处都还没出,只是说了几句好话而已,人就对她另眼相待,莫非他这个堂妹真有做生意的天赋?
甭管屠大彪有多么不解,赵珍珠指挥他把车拉到指定位置,然后开始生火架锅。
做吃食生意,能不能拉到客,关键是香味能不能传出去。于是,第一锅煎盒子的油,赵珍珠放得一点都不吝啬,整个平底锅几乎均匀地铺了一层薄薄的油。等火候差不多,她麻溜地下了四个盒子,随着铲子上下翻转,盒子面皮的焦香味一下子迎风飘了出去。
同一时间,附近不少人猛地嗅起了鼻子:“好香,是哪里传出来的?在做什么?”
赵珍珠隐隐地听到了问话,不用打草稿,她很顺溜地吆喝起来:“又酥又香的韭菜盒子,菘菜盒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个只要8文钱,8文钱买不了吃亏,8文钱买不了上当,大哥大姐们赶紧来尝尝!”
屠大彪:……
做生意还可以这么不要脸地吆喝吗?感觉又学到了,别说,吆喝得挺好听。
赵珍珠吆喝了两轮,迎来了摊子的第一个客户,是张熟面孔,当初她第一次来瓦市时那个抱怨天天吃胡饼吃腻的大汉。
“大哥,我们有两种馅,一种韭菜鸡蛋馅,一种菘菜葱花鸡蛋馅,价格是一样的,都是8文。”赵珍珠热情地招待,“不过买两个能优惠一文钱,不知你要来一个?还是来两个?”
大汉犹豫了一会,说:“给我先来个韭菜鸡蛋馅的。”
“好咧,你稍等。”赵珍珠从筐里又拿了一个生盒子出来。
大汉指着锅里煎得金黄金黄一看就很酥香的盒子,不解道:“不是有现成的吗?”
“这四个被别的大哥订了。”赵珍珠笑容不变,把煎好的盒子往锅边挪了挪,说:“我家盒子做得皮薄馅厚,煎起来很快的,大哥你只要稍等一会。”
行吧,也不是特别赶时间,这大汉点点头,站边上等了起来。前一分钟,他站得好好的,但很快就站不住了,前后走动着,眼睛一秒钟不离锅里,喉咙不停吞咽着。
操,太香了,馋虫都被勾了出来,实在顶不住,他忍不住问了第三遍:“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赵珍珠抓过旁边裁好的油纸,动作麻利地把盒子往里一放,再折了一下油纸,递了过去:“大哥给,有点烫,你慢点吃。”
完成这个大汉的单,赵珍珠手不停地把锅里的四个盒子分两份包好,每份包含一个韭菜馅盒子和一个菘菜馅盒子,然后交给屠大彪:“哥,麻烦你给两个管理大哥送去。”
入口处的两个衙役因为离摊子近,承受的香味攻击比别人要大得多,早等得不耐烦了,收到盒子前心里已经产生了不虞,以为赵珍珠忘了送盒子一事。但收到盒子,那点不虞立刻飞去了九霄云外。
一人给送了两个盒子,一个8文钱,两个15文,四个加起来就是30文钱,一般人可舍不得,这妹子是真大方。
长脸的衙役顾不上盒子滚烫,低头一口咬了下去,等两个馅各尝了一口,他喊住往回走的屠大彪:“麻烦你妹再给我做两个,还是同样的搭配。”说完从怀里掏出了十五文钱。
他的同伴亦然。
屠大彪捏着30文钱再次傻眼,他妹好像确实厉害,送好处都能往回揽生意,合起来一点亏没吃。
摊子前的大汉几口吃完了手里的韭菜盒子,然后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了23文钱,对赵珍珠道:“给我再来两个,一个韭菜馅的,一个菘菜馅的。”
一个盒子赵珍珠做得只比成年男人的手掌小一点,个头算挺大了,但皮不厚实,大男人吃两个也就能顶6-7分饱,要完全饱的话,至少要三个以上。
有站旁边下不定决心习惯先看看的人见他一出手就是23文钱,顶一家几口人吃一顿肉包子了,吃惊地问道:“真那么好吃?”
大汉舔了一下唇瓣上沾着的油,朗声道:“比闻起来还要香,就是吃肉也不过如此,要不是老子手里银钱有限,能买十个八个的。”
“真的?”有人狐疑地走到摊前,“老板,也给我来一个韭菜馅的。”
“我也要一个,我要菘菜馅的。”
“我要一个……不,各来一个吧,两个能优惠一文呢。”
自此,赵珍珠的生意彻底地火热起来,忙得她手里的铲子舞得快出了残影。屠大彪自觉地接过收钱和包油纸的活。
130个盒子最后不到中午就卖光了,只因后面买的人几乎都是两个两个地要的。
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赵珍珠累得手臂都举不起来了,一屁股坐在了后边的台阶上。
屠大彪心疼道:“妹妹,要不你教教我怎么煎?明天我来煎,你来收钱。”
赵珍珠有气无力地道:“嗯,回去教你。”像今天这般忙活程度,她能顶得住一天,顶不住许多天,确实需要人来轮换一下。
歇了有半柱香的工夫,赵珍珠稍微缓了过来,拿起了装铜钱装得半满的钵,沉甸甸的,她忍不住笑得露了齿,她真的开门红了。
回去的时候,如来时所想的,赵珍珠把专门留下的两个韭菜盒子送给了守城的士兵,搞得两个兵哥愣神了好一会,这种什么也没做就收到谢礼的事,几乎从未发生过。
其中高个子兵哥看着赵珍珠:“下次如果有急事要进城,可以直接上前找我们。”
这就是允许她插队的意思了,虽然平日没必要,但说不准就有必要的时候,赵珍珠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两个盒子送得值呀,下次还送。
她这边出了城,不知道关于瓦市新开了家卖盒子超好吃的小吃摊的消息在县里忽然传了开来,不少人中午闻名跑了趟瓦市,可惜扑了个空。
韩文远下午听到同窗好友抱怨扑空的事时,心不在焉地道:“真想吃的话,你明天早点去,应该就能买到。”
“可我现在就心痒得想吃到,你不知道,吃过的人都说鲜香得舌头都能一起吞下去。”同窗对穿的对用的都不太在意,就好一口吃的:“哎,我怎么偏偏就去晚了一步呢?”
他唉声叹气了一会,又抱怨了好几句,但都没得到回应,这才发现韩文远的脸色不太对:“长松,你怎么了?”
长松是韩文远的字,他浅笑着道:“今天的讲学已经结束,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昨天救下秦文茵后,他被秦母客气地请去了她的住处,也就是李家,商谈关于秦文茵的事情。
对方问他有什么想法,韩文远没有想法,但他知道不能这么说,他最后说的是愿意负起责任。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和秦文茵的事定了,他需要尽快回家,让他娘找媒婆上门说亲。
韩文远走着走着,停住了脚步,天蓝地广,人来人往的,有说有笑,他却忽然觉得荒谬,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喂,你挡路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把韩文远拉回了现实,他缓缓地转身,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从容,“路那么广,我挡了谁的路?”
“当然是挡了我的路。”邵茂升,陶氏商号的少东家,说得毫不心虚。
说完,他用肩膀撞开了韩文远,直直地走了过去,走了十来步,他忽然又回头:“韩文远,虽然很愿意看你被美色迷了眼,但是作为我们东平县学子的领头人物,你这般样子实在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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