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不知他心中所想,立刻说:“等她把煎的药喝了,我这就带她回府。”
周太医都要气笑了:“那还煎什么药啊,直接从这里抱出去就埋了,那还更干脆一些。”
赵宁眉毛都竖起来了,浑身的气压也释放了出来:“周太医,你什么意思?”
在场的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气势,还别说,玉面狼不愧是玉面狼,徐大夫人觉得她都要坐不住了。
周太医会怕他吗,当然不会,也不是周太医不怕死,而是师兄跟他提过,赵宁这人,只要不是出手要伤他性命,他也不会伤人性命。
所以周太医慢条斯理地说:“那个让她大悲大惧大怒大忧的人正是你。”
众人都在屏息凝神,等着看赵宁如何发作。
赵宁没有发作。
他难以置信的问周太医:“你是说,是我让她害怕伤心才生病的?”
“殿下您说呢?难不成她会怕一群下人,会为一群下人悲痛?”
赵宁真心觉得这事真跟他没关系,他的明月儿昨天才回来的呢,那个假明月悲也好,痛也好,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说:“大概是我走了两个月她没见到我,所以担忧我吧,现在我回来了,就不用担心了。”
都怪那假货,又想勾引傅荣庭,又想勾引萧琰,哼,还连累得月儿一回来就生病!
谁知周太医冷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以为她这病是今天才有的?是这两个月才开始的?她这个病是日积月累,病根早几个月就开始落下了,这几个月来,惊怒愁痛,样样如刀,才有了今日。”
这几个月?
赵宁一惊,转而想,这几个月,他和月儿四个多月前认识的,那,月儿……
他看向傅老先生。
他做事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但是,这件事,关系着明月的生命,也关系着他
他,有点怕。
如果,如果明月是真的因为他生病,他该怎么办?如果月儿因为他油尽灯枯,他该怎么办?
月儿不能死!
他不能没有月儿!
他的人生里,明月是他遇到的第一缕曙光,傅老先生是他的第一个亲人,他只能求助傅老先生。
傅老先生想的更多。
本来,他想的是假商明月来就好了——嗯,他跟赵宁的看法不一样,他觉得这两个月来住在府里的那个更像本来的商明月,而那个被赵宁掳去一路相伴的商明月才是有些蹊跷。
现在呢?
生病的那个商明月是哪一个?
两人之间是怎么轮流出来的?
他愿意让那个假商明月来笼住赵宁,却不愿意给真商明月攀龙附凤的机会,那个,太贪婪,娶回去怕后院起火。
但现在,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无论真假商明月,这副身体在生病,而且是因赵宁生的病,她只是来去成迷,其它的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那有很多事情,他就得重新考虑了。
如果为了赵宁,把一个无辜姑娘推去整天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过日子,他又于心何忍。
想了又想,他还是说道:“周太医,是太医院里最可靠的太医之一。”
意思是,他说的对了?
意思是,他害得明月生了病?还是可能会死的那种?
一想起“油尽灯枯”四个字,赵宁就受不了。
如果周太医说真是别的人让明月生病,他肯定立刻把人扔出去,让他一辈子都躲着明月走。
但这个人是他,他……
傅老先生转过脸去,不忍心去看赵宁的脸。
周太医老神在在。
赵宁看看明月,看看周太医,很多被他刻意忘掉的事实,又浮了上来。
他是记得的,一开始明月并不喜欢他,没关系,反正寨子里的女人都那样。
后来,什么时候起,明月看他的眼光越来越柔和了?柔和得,他都忘了明月眼里曾经有过的憎恨和恐惧。
那才是真实的明月吗?
可是,明月后来对他,不是很好很好的吗?他身上还穿着她给他做的衣服。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他说:“那是以前,可现在,我,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他是土匪,是前朝皇太孙,明月一直担心他身份暴露,被人出卖,但现在,他是堂堂正正的皇子,不管宗人府承认不承认,他都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了。
傅老先生不知说什么好。
他知道明月害怕什么。
周太医淡淡道:“殿下与商姑娘可有名分?”
赵宁冲口而出:“她是我娘子。”
“我们寻常人家尚且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太医不无讽刺,“商姑娘若是殿下的娘子,皇后为何昨日在长乐宫中要给商姑娘赐婚?”
赵宁不以为然:“她倒是想,那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萧熠不也想让他娶白四吗?他答应了吗。
周太医刚好也知道这件事,好笑道:“你以为你能做得了主?”
不巧得很,赵宁一直以为自己能做得了主。
周太医继续:“殿下做不了主,却从不避嫌的亲近商姑娘,这不是打算把商姑娘的名气弄坏了好纳她为妾室吗?以商姑娘的心性,她愿意?她一弱女子,除了诚惶诚恐,还能怎么样?
所以,三殿下,上苍有好生之德,就看着她与你一路艰难走到这里的份上,你还是放过商姑娘吧,让她安安生生过日子。”
赵宁看向傅老先生,见他面色凝重,赵宁就明白了,老师这也赞同太医的话。
有那么一瞬,赵宁想直接抱起明月就跑,从此江湖不见。
但他知道不能。
他以前一直听命办事,难得的,明月让他破例了一次,他没听“父亲”的话娶白四,而是带了明月回来,事实,“父亲”对他也毫无办法,因为他有足够的力量对抗他。
而今,这两个从没养育过他一天的“亲父母”也打算强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吗?如果他们真的不想他娶明月,他有足够的力量和他们对抗吗?
那一对天下至尊的父母?
赵宁从来没想过,他终于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了,这个身份,却要成为他和明月之间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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