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老旧的小区最是嘈杂。
下班的、放学的,做饭吵架,下棋玩耍。但今天都没有,所有人围在一起看热闹。
大院中间唯一还完好的那盏路灯下,头发花白的老男人、狼狈的坐在地上。
身边散落了两只蛇皮编织袋,没有拉拢的拉链里,露出里头的被子和旧衣服旧鞋。
是张黎上一世的养父。
此时,老男人无能咆哮,
“两个不孝女!我和你们早就断绝父女关系了!你们还敢霸占我的房子!没有王法了!”
他的两个女儿,带着老公和同行而来的几个壮汉,硬生生将他从自己家里赶了出来。
年轻女人在一旁装可怜抹眼泪,
“爸你瞎说什么啊,咱们是一家人,什么断绝关系的!你是我们亲爹,你的就是我们的,怎么能说霸占呢!”
另一个女人则义愤填膺的控诉,
“你个老混混,这辈子净做缺德事!我们两姐妹几岁就被你扔在外婆家,你尽过一天责任吗!现在好容易有老板看上你这套破房子,卖掉了还能补偿补偿我们!”
“想得美!”老男人怒吼,“房子卖了老子住哪儿?”
一旁的女婿不耐烦了,一脚踹在蛇皮口袋上,
“老子管你住哪儿!老东西,识相一点,提着你这些破烂滚蛋!”
.....
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表情都带着解气和幸灾乐祸。
这老男人一向人缘不好,又是人家的家事,并没有人站出来帮他说一句,更别提报警了。
眼看着天彻底黑了下来,这时,宁皓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刚才还一脸蛮横不讲理的女婿看到他,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
“老板老板,房子给您腾出来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宁皓撇嘴,扔给男人一张银行卡,
“手续不急,钥匙先给我。”
还有这种好事!
男人赶紧扯过自己媳妇儿,让她把钥匙交出来,双手递给宁皓。
一身黑的寸头男人、眉眼间全是痞气和冷意,一看就很不好惹,还很有钱,那就更不好惹了。
人都是欺软怕硬,没人敢打歪主意。
很快,看热闹的人注意力又被张家的闹剧吸引。
跟着被驱赶的老男人,涌向小区门口。
宁皓双手插兜、晃晃悠悠走回角落,拍了下张黎的肩膀,
“哥们儿从前好歹混这片儿,放心吧,他...不会有好下场。”
“这种脏事儿,不用你亲自动手。”
*
旧单元楼,黑漆漆的楼道。
三楼,左转第一家,宁皓拿钥匙开门,一股复杂的气味立刻涌出来。
随即他反身下楼不知道去做什么。
唐姝上前,温柔的牵张黎的手,仰头对他鼓励的笑。
张黎站在门口神色复杂,迟疑了一分钟,终于迈了进去。
这时,宁皓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壶上来,
“呐,工业酒精,拿去玩儿!”
张黎转头看身后的两人,一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彷徨无措。
唐姝笑道,
“哥哥放心,楼上宁皓都买下来了,自家房子、咱们随便折腾!”
虽然是老破小,这一世也没有什么学区房的事情,但买下这三套也要一二百万。
张黎终于知道宁皓为什么要卖车了。
“皓哥,”
聪明如张黎,大概猜到了两人的目的。
他叹了一口气,直直看向寸头男人的眼睛,
问,“这是什么意思?”
宁皓挑眉,释然一笑,随即摸出打火机递给他,
“投名状啊草。”
*
成年人终其一生的阴暗,都来自于儿时的痛苦经历。
上一世,成年后的张黎羽翼丰满,他可以手刃顾以章、让顾薇溪绳之以法。但他永远也回不到过去,永远救不了、那个在无数个黑夜蜷缩在房间、抱着双膝的自己。
也改写不了他自己,十五岁、换了养父的药、间接杀人的事实。
那是一切的原罪。
此时的一把火,终于烧光一切的阴暗,彻底赦免了张黎的灵魂。
*
楼道里,宁皓摸出一盒烟,
唐姝率先抽出一支点燃。
绝美的少女在月色下更显诱惑,她靠在上一层台阶的扶手,手中夹着烟,垂眸看两个男人。
宁皓抽了一支叼在嘴上,凑过去。
张黎无奈一笑,也抽了一支。
两个味道和气质都截然不同的帅哥,同时抬下巴凑上去,朝楼梯上的少女借火。
三只香烟挨在一起,慢慢引燃。
白色的烟雾缠绕着弥漫,分不清源于哪一支烟。
这或许不仅是烟,也是别的妥协。
...
流浪歌手弹着吉他,在这燃烧的黑夜、声嘶力竭的吟唱。
【玫瑰窃贼—刘爽】
要么你来拥抱我...
要么开枪处决我...
爱或死亡会令我变成花朵...
像风一样窥视我...
或将我推入漩涡...
解救我,解救我...
......
要么你来亲吻我...
别让黑夜吞噬我...
千千万朵云掠过我的躯壳...
去爱垂老的暮色...
爱温热璀璨的河...
那是我种的玫瑰烧成的火...
...
*
张黎站在月光中,看着手里的烟慢慢熄灭。
脸上勾出一抹风光霁月,
“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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