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许由与桑水葭雪大婚那天开始,大荒再一次迎来了黑夜与白昼的交替。
人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以为地柱之困已解,可大荒依然北热南冷。查来查去,这才发现原来是天神烛九阴以神力在控制昼夜更替。天神巨大的龙身蜿蜒盘旋,他的眼睛犹如一轮天日,睁开时,光芒四射,龙身五彩斑斓,照得整个大荒宛若白昼;闭上时,光芒殆尽,五彩龙身一一隐去,大荒瞬间坠入黑夜。远远看去,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独目天日神。
阴阳重现大荒,天神依然眷爱世间,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相柳看着烛九阴若隐若现的身影,想起了临别时他的那句恐无再聚之日。天神这般燃烧自己,以照耀大荒,他又能撑到何时?难道这就是他说的神各有使命?
九幽失守,归墟海有异,绝地通天,即便阴阳重现,世人重燃希望,凭着海底妖王的直觉,相柳依然看到了一场大难即将来临。
婚仪次日,他当着老夫人和许氏一众管事和长老的面,大胆做出了一个决定:关停许氏产业,许氏迁往西域高原。
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许氏本就靠北,这些年并未受地柱之困太多影响。轩辕国近些年蒸蒸日上,最近又收复了高辛,许氏在轩辕的产业庞大且收益甚好,此刻退出实在可惜。再说就算关停产业,西域高原乃苦寒之地,荒无人烟,大荒大多氏族百姓都在北迁,许氏何苦去那不毛之地?
许老夫人却只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一切听从家主安排!”
连老夫人都同意了,管事和长老们纵使心有疑虑,也只能照办。
当管事们随许由和葭雪在西域高原发现涂山氏的踪影时,他们顿时陷入沉默。青丘九尾狐族涂山氏,向来可窥测天机,青丘富饶安逸,他们却在西域高原寻找落脚之处。
兹事体大,管事们不再疑虑,将搬迁之事放在了重中之重。众人选定了一大片依山靠水之地后,房舍建造等事宜立刻提上日程,各大商铺出售或折价清空,换成粮草药材布匹等生活物资由许氏车马行源源不断地运往西域高原。
涂山氏和许氏迁往西域高原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氏族听闻这一消息后,虽表面不屑一顾,暗地里却开始着手准备在西域高原寻找栖身之地,以防不测。不少南地沿海而居之人,甚至不少山中黎民,也跟着迁了过来。昔日的不毛之地渐渐有了人气。
安顿好许氏事宜后,金毛驮着相柳和玉瑶在西域上空盘桓。从高空俯瞰下去,西域高原犹如一艘巨大的船屹立在大荒中央。幸好,这艘船足够大,容得下足够多的万物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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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烛龙现身光耀大荒,另一件令大荒振奋的事也发生了,那便是日出扶桑。
地柱旋转方向整整六年后,一轮硕大的火球从东海之东的扶桑树上冉冉升起,宛若一轮天日悬在南地上空。暗无天日的南地再次被照亮,寒气被温暖的光芒驱散,就连多年来永无止尽的狂风也渐渐消停。
高辛人难抑激动,扔下手中的活儿,疯一般地跑到屋外,激动地跪在地上享受着天日的沐浴。经历了失去之痛,他们方明白原来旧日里最被忽视的阳光才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浚城张灯结彩,城民一片欢庆。日出扶桑既彰显了高辛工艺之先进,又为岌岌可危的高辛国本注入血液。高辛得救,万民同欢。
而这一日,也正是轩辕德琅和高辛羲瑗大婚的好日子。传闻婚仪后,轩辕德琅将接任高辛王位。新王新气象,高辛人一扫这几年的阴暗晦涩,人人脸上洋溢着兴奋。
大荒许久未有喜事。前段时日战火纷飞,人心惶惶。如今三喜临门,战事停歇,希望之火在众人心里再次点燃。前来观礼的氏族络绎不绝,在高辛侍卫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步入高辛宫。
高辛宫内喜气洋洋,四处挂满了五彩灯笼。身着大红喜服的高辛羲瑗与轩辕德琅手牵手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过长长的红毯,来到永浚宫前的广场,行各种大婚仪式。坐在正中央上首的高辛王脸色庄重却不乏慈祥,下首的苍林王则面带微笑,对这一桩婚事格外满意。
仪式结束,八方来客聚在宴客厅里举杯同庆。
许由和葭雪正肩并肩坐在一张宴几旁,跟着众人享受着婚宴的喜庆。葭雪肤如凝脂,眼波如水,淡紫色的天蚕纱裙衫穿在她身上平添了一分贵气。一旁的许由不时地给她夹菜喂点心,手里拿着帕子偶尔给她擦擦嘴。两人显得格外亲昵,却又十分自然,引来众人羡煞的目光。
无支祁也受邀前来,坐在了许由旁边的宴几上。
第一次见到葭雪,他愣住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猜不出她的来头,只好气呼呼地对许由说了句,“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玉瑶不好表明身份,毕竟葭雪关系许氏,只好对无支祁行了一礼,“在下桑水葭雪,见过公子!”
无支祁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哼道,“原来是桑水氏!许老板这是攀了高枝了!”
许由不理他。
这下见两人你侬我侬地亲昵,无支祁气不打一处来,讥讽道,“许老板明明万花丛中过,怎么看着倒像是从没见过美人似的!”
说完一口气喝完杯中酒,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其他人见状都哈哈一笑。
“许老板,如今大荒既有天神爱护,又有高辛的日出扶桑,加上北地幅员辽阔,前途一片大好,许氏选择此刻退出,迁去西域高原,这是为何?”宾客中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了,想要打听许氏西迁事宜。
许由淡淡一笑,回道,“诸位想想,大荒若不是到了走投无路之绝境,又何须烛龙天神费如此周折?日出扶桑虽好,可终究是悬在头上的大杀器。再说了,人往高处走,我许氏没有升官之梦,却想在高处看看风景。”
“许老板,只怕是高处不胜寒啊!西域高原苦寒之地,不如管高辛借个大火球取暖!”
众人哈哈大笑。
“妙计啊!”许由少不得跟着打哈哈。
坐在上首的轩辕王后黎土儿看了一眼许由,嘲弄道,“大荒究竟是盛世还是绝境,世人自是一目了然。不过,如今人人北迁,轩辕王前些时日正愁西域高原无人前往,恐荒废不堪,许氏自告奋勇,倒是替轩辕出了大力。”
许由笑道,“就凭着王后这番褒奖,我倒是可以去轩辕王面前邀功了,让轩辕王也封我个西域王,我这既升了官,又看了风景,两全其美啊!”
众人都被逗笑了。
黎土儿没再言语,却端着酒杯走到玉瑶面前,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许氏少夫人吧?二位新婚,伉俪情深,着实令人羡慕。”
许由少不得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远观倒也正常,凑近了看,才发现她有些憔悴。这几年许氏没少吃她的暗亏,估摸着她心思都花在了算计上,也难怪!
玉瑶回了一礼,“葭雪拜见王后!”
黎土儿笑道,“听闻葭雪妹妹是桑水氏,怨不得这般贵气。”
“王后过奖了!”
“这里男眷多,妹妹不如与我同去一旁的女眷厅,姐妹们一起说说话,难得聚在一起。就是不知许老板舍不舍得这新婚燕尔。”
许由握住葭雪的手,正欲回绝,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声,侍卫们急匆匆地往外奔去。
黎土儿环视殿内,脸色骤变。
侍女红芜正一脸焦急,黎土儿见状顿时明白了几分,扭头往殿外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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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的一处园子里,无支祁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捂着头痛得满地打滚的轩辕王子,对一旁手足无措的侍女说道,“你刚才都看见了,我可没对他动手。”
那侍女长得颇有姿色,她此刻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没看清。”
无支祁恼道,“我刚才是在帮你,他抱着你不撒手,死皮赖脸地往你身上凑,我就是将他拉开罢了。哦,我明白了,莫非你俩是郎有情妾有意?怨不得你半推半就的,怪我多管闲事了。”
“大人,没…没有的事。”侍女急着辩解道,脸更红了。
黎土儿一看这情形,顿时明白过来。她和红芜赶紧上前,两人合力将衮儿镇住,黎土儿熟练地掏出一面镜子,放在衮儿面前。
衮儿睁眼看了看镜子,可那镜子今日像是失灵了一般,他看了半天疼痛竟没有丝毫缓解。
他疼得死去活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将殿内的宾客都引了过来。
黎土儿盯着那高辛侍女,气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侍女见是轩辕王后,吓得跪了下来,说道,“奴婢在这园子想歇个片刻,不巧遇见了王子殿下,他想与我纠缠一番,这位大人正好经过,将他拉开,之后殿下就莫名这般了。”
黎土儿早已瞥见无支祁,多年来的怨恨一下子涌上心头,“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怎么,打不过轩辕,就要对轩辕王子下黑手?”
无支祁火冒三丈,“黑心巫婆,少泼脏水,是你这个不成器的王子见到个有点姿色的侍女就想非礼一二,我不过是将他拉开罢了,谁知他是浆糊做的,我半分灵力未使,他就躺在地上哭天喊地的!”
黎土儿当然知道衮儿是怎么回事,可情蛊发作,前几次都是靠了镜子,这一次镜子却不管用,她毫无办法只得嫁祸给无支祁。
“这里没有他人,你有没有动手你自己说了不算,你们洪江军素来喜欢用下三滥的手段,指不定你给他下了什么妖毒!”
无支祁气的牙痒痒,污蔑他就算了,污蔑洪江军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死巫婆,若论黑招,天下还有谁比得过你们两口子!一个冥术大佬,一个巫蛊术傍身,连自己的师父都能毒杀,都是见不得人的阴损招术。你这儿子指不定就是被你自己下了蛊,这下蛊毒发作了。”
黎土儿气的浑身发抖,可这是高辛宫,她就算带着侍卫,也不敢在高辛宫动手,何况今天是高辛王姬和轩辕德琅的大喜日子。
楚牧已带着医官赶到,细细检查了衮儿,回道,“回轩辕王后,大王子殿下并没受伤,也无中毒迹象。”
无支祁冷哼一声。
黎土儿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衮儿疼的满地打滚,王子形象荡然无存。
葭雪和许由冷眼旁观,她既口出恶语毫无愧意,他们又何必出手相助。
楚牧等医官检查再三,又小声商议片刻,楚牧说道,“回王后,轩辕王子倒确像是蛊毒发作了。”
众人大惊失色!大荒人人闻蛊色变,轩辕大王子也会中蛊?
“胡说八道!”黎土儿恼羞成怒。
“确实是蛊毒。”留尧的声音传来,“方才见王后用幻镜想缓解他的疼痛,想必王子殿下中的是情蛊毒,只是殿下怕是已发作多次,幻镜已失效。”
黎土儿面如死灰。
众人瞠目结舌。情蛊毒是蛊毒之王,一旦种下便是无解,轩辕大王子身中情蛊毒,岂非…
无支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这声笑显得格外刺耳。
黎土儿愤怒地剜了他一眼。
留尧走上前,对轩辕王后行了礼,“王后若信得过,不如让我一试。”
黎土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这几年她四处寻找解情蛊毒之法,无奈老巫王已不在世,其他巫师对她不理不睬,加上幻镜之法效果甚好,她平日里管的严,衮儿极少有机会接近貌美女子,没想到今日一没看住便出了事。
只见尧儿幻出一面形状怪异的镜子,那镜子隐约传来声响。
众人不解其意。
尧儿以灵力驱动那镜子,镜子里竟传来了高辛游奇的魔吼声,只是在尧儿灵力的驱动下,少了些魔性。众人听得虽有些头痛,稍运灵力也能应对。
镜子里的入脑魔吼声绵绵不断,众人渐渐感觉头痛不已,纷纷捂上耳朵。躺在地上的衮儿却慢慢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头痛竟莫名消失。他坐起身来,愣愣地盯着尧儿和那面镜子,抬手便要去抢。
尧儿连忙收回灵力和镜子,对衮儿说道,“这是高辛游奇的魔吼声,我曾与他相处过几日,将他的魔吼声用阿狌送我的幻听镜留存下来,听说这声音可缓解蛊虫疼痛,今日一试,果然有用。若要根治你的蛊虫,需找到他,他可是蛊虫克星,什么蛊都能解。这镜子里的魔吼声有蛊惑之效,听多了容易入魔,恕我不能给你。”
众人连呼神奇,这小少年竟有这本事!连玉瑶都吃了一惊。
“你小小年纪,倒是会活用啊!连高辛游奇的魔吼声都能派上用场!”许由忍不住夸赞道。
“天生万物,各有所长,若取长补短,万物皆可用。”尧儿不好意思的笑了,他认得许由,对这个叔叔印象颇好。
无支祁看着留尧,笑道,“算你小子聪明,不然啊,今日这黑锅我只怕要背一辈子了!”
黎土儿怨恨地看了无支祁一眼,目光最后停在了许由身上,心里五味杂陈。
许由迎上她的目光,嘲笑道,“素闻轩辕王后乃巫蛊术高手,可今日一见,倒是大家误解王后了!不懂蛊也好,一国之后嘛,身份尊贵,怎可与巫蛊为伍!”
众人都点点头。
黎土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许由这话既像是在为她开脱,又像是在打脸。更头疼的是,衮儿身中情蛊毒之事天下皆知,她回去该如何向轩辕王交待。
尧儿欲缓解尴尬,说道,“王子蛊毒虽有缓解,可仍需好生歇息,请王后和殿下随我来。”那姿态,在高辛宫显然已是游刃有余。
玉瑶这下倒是放下心来。高辛大事已了,日趋安定,可洪江军与轩辕的生死决战才刚刚开始。与其让尧儿跟着他们出生入死,倒不如将他留在这高辛宫寻得一份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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