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我还怀着孕呢。培风需要我,寒竹也需要我。我不能垮。我怎么能垮?以前,我是我爸妈的后盾。现在,我是培风和寒竹的后盾。我不能倒下去。”
“你想哭,就哭一哭吧。没人笑话你的。”
“可是,哭会上瘾的。只要有第一次,就……就……”宁微说着,终于泪如雨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子初,你说我是不是命不好?我克父母,克夫,还克公公。婚礼的当天就让顾家……顾家……”
“别这么说。”鹿子初安抚着她,“这不是你的错,都是上天的安排。”
顾培风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鹿子初陪着宁微去了重症监护室。他的情况比费明泽上次还要糟。费明泽至少还全须全尾。顾培风就惨了,双腿截肢。自膝盖以下。
鹿子初在玻璃墙外面,看着护士给他整理被子时,露出包裹着纱布的半截腿,看得人于心不忍。
顾培风面目端正,相貌堂堂。五官不见得多么精致,没有瑕疵。但胜在出身优渥,是丰富的物质条件培养出来的。一身儒雅的贵气,让人心折。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竟然没了双腿。下半生还要在轮椅上度过。
莫说鹿子初难过,就是费明泽看得也是心里揪得慌。
费明泽看顾培风情况已经安定下来,于是给卓不凡、费明哲、林深时打电话。说了这里的情况,然后安排顾湘泉的身后事。
费明泽本来准备走的。可是顾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顾湘泉的葬礼不能不办,也不能马虎。需要男人来操办一切,宁微和顾寒竹明显两个女人的情况大差不差。照顾自己已经勉强,是不顶用的。
平日里他们几个人走得近,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都是富家少爷,可也重感情、讲义气。这个时候只能当仁不让。
费明泽于是和学校请了一天假,也改签了机票。好歹要把眼前这一关度过。
殡仪馆的车来之前,卓不凡、费明哲先到了。林深时留在顾家,安排照看宾客。
白鹿和他通了电话,已经等在了楼下,他看着他,有些担心,低声问,“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卓不凡一摆手,丝毫不以为意,“不碍事,这才哪儿到哪儿。”
“可是——”白鹿欲言又止,看了看费明泽与费明哲,没有说下去。
任谁看,他们之间都有事。
费明哲问,“怎么了?是不是不凡的身体还没好彻底?”
“都几个月了?就一个阑尾切除的小手术,没事。”
说着看到殡仪馆的车来了,卓不凡准备下楼梯去迎人,也不知道是没看好路,还是体力不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要不是白鹿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估计要摔跤。
费明哲说,“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明哲。”
白鹿都慌了,“你就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非要强撑吗?”
费明哲莫名其妙,看看白鹿,又看看卓不凡,“怎么了这是?怎么白鹿还哭上了?”
卓不凡摸了摸他的脸,擦了泪,“就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上了?”
卓不凡不说还好,一说他哭的更厉害,泪水涟涟,“我怕了,我今天真的怕了。”
卓不凡好言好语哄他,“害怕就先回去吧。”
“我不走。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费明泽一直没有开口,突然问,“你上次到底做了什么手术?”
卓不凡眼神闪烁,还犹自嘴硬,“阑尾——”
白鹿声音压过他,“是肝癌。”
……
殡仪馆的车把顾湘泉拉走了。
四个人开了车,跟在后面。他们准备回顾家老宅。
车里很安静。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忽明忽暗,那是路灯照进来的缘故。
直到快到顾家时,费明哲碰了碰卓不凡,“你还不准备说?”
卓不凡一笑,十分苦涩,“说什么?白鹿刚才不是都说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合着我们拿你当哥们儿,你把我们当外人。我就说那个时候不让我们去医院探病,挺奇怪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肝癌——肝癌——怎么哪儿哪儿都是癌症!”
“这不治之症除了癌症,也差不多没别的了。所以,常见得很。”卓不凡拿出烟抽了一支,“做了两次手术。第一次切了一部分肝脏。维持了五年多吧。
“那个时候我也没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过的挺潇洒。后来身体发现不对再去医院,已经肝癌中晚期了。做了介入手术,效果不理想,我也受不得罪。于是考虑了肝脏移植。
“白鹿的和我的配型成功了。他就移植了一半的肝脏给我了。”卓不凡说到这里,白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他拍了拍他的脊背,“我原本是不同意的,他还年轻,犯不着为了我——唉,可我又想着之前对人家不好,活着还能补偿回来。死了我也不甘心。反正,就这么着了。”
也怪不得白鹿的重要性这么大,竟然让卓不凡放下了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移植一半肝脏给别人,试问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费明哲不停叹气,“你说,你好歹说出来。都自己受着——你这人,还是这样。”
“行了,你有说我的机会,还是给费老二多说几句吧。他不是领导的基因研究实验室,专门攻克癌症什么的不治之症吗?”卓不凡半开玩笑对着费明泽说,“你赶紧回去加班加点,争取在我复发之前,研究出来特效药。”
话已至此,顾家到了。灵堂已经初具规模,顾家的一些近亲已经得了信儿,赶到了。
费明泽几人下了车,开始接待前来吊唁的人。
***
鹿子初在得知顾湘泉死讯的时候,已经和江图南通了电话,只是一直打不通。后来又打了几个,直到晚上的时候,他终于接了。
鹿子初长吸一口气,“图南,顾家出事了。”
“怎么了?顾家大少爷被人抢婚了?”
“顾湘泉死了。”
那边江图南停了足足有十秒,“什么时候?”
“中午那会儿。”
“怎么死的?”
“车祸。”鹿子初又说,“同车的还有顾培风。他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而且双腿截肢。”
“寒竹呢?”
“她昏倒了。现在在医院。没大事。你放心。不过现在顾家没个主事的人,你要不——”
鹿子初说到最后,有些左右为难。
“现在顾湘泉的乘龙快婿是白鹿。我回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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