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算着,很快到了戍卫再度择选的日子,秦歌和李宸纶早早就到了校场,却不想皇上也在那。
秦忠秦勇与徐萍分立两侧,秦歌与李宸纶畅行无阻,穿过待选的戍卫走到皇上跟前。
在场的戍卫都认得二人,齐齐跪下向二人行礼。数千人齐齐开口,声势浩大。
一个将军梦就此埋在了李宸纶心中,此后的千千万万次,李宸纶的心都飘荡在战场上,无处栖息。
秦歌与李宸纶站在皇上一左一右站在皇上身边,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下身穿白衣的男男女女。
“歌儿,你也不小了,这回你也选两个贴身保护你。”皇上突然开口道。
李宸纶闻之也要戍卫,一双与秦歌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看着皇上。皇上上下打量着李宸纶,又看了看秦歌,李宸纶比秦歌略矮半头,但是身子肉墩墩的很壮实。
对着李宸纶那满怀期冀的目光,“那你也选两个,回去记得禀了你母妃。”
试炼开始了,第一回合是奔马射箭,马不可减速,目标是刚放出笼子的鹰,在鹰腾空而起的一瞬,秦忠会告诉他们需要射中左眼还是右眼,中者留,偏者也并非归家,而是被编到别的队里,或是看守城门,或是拱卫其他职司,或是分到其他王府供职,未中者逐出。
第二回合是对战,败者分到各宫,胜者则可拱卫皇上起居。至于胜者会不会有别的试炼和安排,便只有皇上和洪兆安知道了。
在黄沙里,一个又一个身影倒下,徐萍也适时放下了皇上面前的帘子,免得扬起的黄沙脏了皇上的衣裳。秦歌看了一眼秦忠秦勇,两兄弟就站在黄沙里,笔直得像是一棵杨树一样,视漫漫黄沙为无物。
皇上许秦歌在胜者中择选两人,秦歌看了看,男子余者不过十之一二,女子只余两人,秦歌从中各选了两人。
男子瘦的可怜,看起来像是从没吃饱饭似的,但是他一招一式好似都是实战中积累的经验,每一招针对的都是对方的命脉,此刻他前襟被撕烂了,露出瘦骨嶙峋的胸口,半张脸都是血,左眼肿的睁不开。
男子被选中后欣喜若狂,脸上掩不住的欢喜,露出一排整齐的染着血色的白牙。他冲出来傻呵呵抱拳谢恩,拳与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啪”声。
女子则是面白如月,身材高挑,双手有力,虽然经过一场打斗,但是身上并不凌乱,负手而立,倒像是簪缨世胄出来的。
女子得知自己被选中则沉静很多,她大步走到台下,一一冲着皇上、秦歌和徐萍行礼,“卑职霍霜明誓死追随秦贵女,不舍昼夜,死而后已。”
此时,肿的眼都睁不开的陈京心生一种奇怪的情绪,一种从未有的似乎又是一直萦绕在他头顶的阴霾,他真后悔,没有让这个干净的女子先开口,这样自己也能学着她说的文雅话自报家门。
好在台上那个美丽如东山月的女子问自己叫什么名字,那是陈京这辈子听过的第二好听的话语,第一好听的是这个美丽的贵女说“我要他”,那样白皙的手指指向自己的方向,陈京左右顾盼确认了好几次才确定她说的是自己。
陈京咽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用他这辈子最洪亮的声音朗声道:“我叫陈京!”
陈京和霍霜明被带了下去,李宸纶早就跃跃欲试了。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逡巡,寻找着方才自己看好的人,李宸纶选了两个其貌不扬的人,一个叫王雄,肌肉虬结,大臂高高昂起,拳头紧握着竟有海碗那么大;另一个一看就是行伍出身,腰背挺得笔直,站在那竟是标准的军姿,他叫李举。
秋意匆匆,转眼雍和九年已近末尾,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好一副热闹景象,秦戎也赶在年关前送回了一封捷报,秦戎书,已将已将北梁大军逼退至宿阳,只要过了汀河,就能直取北梁都城燕京。
皇上闻之大喜,下令大庆年关,筹措了粮草三万石,棉衣十万件发往边疆,由户部、兵部一齐押送,势要让将士过个好年。对内,皇上大摆宫宴,令五品以上群臣携家眷入宫赴宴,共襄盛举。
凤鸾殿。
贤妃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我看陛下是高兴傻了,他知道五品以上的官眷有多少吗?”
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和声打断了她:“阿颂,慎言。”
贤妃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却没再说什么了,但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心里腹诽。
惠妃一贯的老好人,穿着件石青的褙子,端的一个温柔亲和,“妾虽不才,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皇后点点头,耳边的珍珠流苏微微摆动,“那就这样吧,惠妃处理一下菜品及宫人的安排,贤妃拟一下名单和座次,淑妃还有身子,就好好养着。”
皇后已经发话,众人并无异议。说完正事,皇后关心起淑妃的身子。“青韶,你最近害喜还严重吗?”
淑妃的脸上未施粉黛,更显她面色苍白,“还是吐得厉害,我怀柔倩的时候倒不曾如此。”
“我听司膳司的人说你近来总要冰,可别贪凉着了风寒。”皇后语气中的关怀真切。
“最近总觉得燥热,就好像心口有团火似的,烧得我难受。”淑妃解释道,说着抬手在鬓角蹭了蹭。
“桃花癣还没好吗?”皇后看着淑妃双颊两侧的绯红,更衬得淑妃面色苍白,憔悴消瘦。
“说是桃花癣,但是冬月里哪里来的桃花,不过是御医的托辞罢了。”淑妃揉了揉额头,一脸倦色,“妾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了。”
淑妃一走,皇后也未多留别人,闲话了一两句就叫散了,只有惠妃留下来,说要请教皇后有关宫宴的事。
惠妃出身寻常,母族已经没落,在这些庶务上并不专精,但她勤奋好学,寻隙就跟皇后请教,这些年也学到了不少。
惠妃在皇后宫里坐到中午,皇后坐得也有些困乏了,“芊芊,不早了,要不先用膳吧。”
惠妃还沉浸在宫务里,皇后又唤了两声她才回神,忙称不敢就要回宫去。午后日头毒,养德宫离凤鸾宫不算近,皇后让人给惠妃拿了把伞。
“这伞面是绍儿画的,你看看怎么样?”李宸绍正是惠妃的儿子。
惠妃小心翼翼地撑开,好像怕损坏了这柄油纸伞似的,暗黄的油纸上,两颗青翠的竹,纤长嫩绿的叶子,骨节分明的竹节,还有两行小字: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惠妃不懂诗,她只觉得李宸绍的生活很是不好,如今国家富庶太平,一个堂堂皇子,竟然竹杖芒鞋,她的眼眶酸涩得沁出泪来,她不动声色拂去,面上并不显。
“妾不通书画,不敢品评。”惠妃收起伞,抱在怀中,一步一泪,缓缓走回了养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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